第七章：结伴

第二天，无涯子一早出了盐城，顺着记忆回到道观的位置。果然如老板娘所说，原本的道观此时已是一片荒草地，甚至有几株一人高的小树，仿佛道观从来就不存在似的。无涯子在道观原本的大门处站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无为子送于的拂尘轻轻一拂。随着无涯子的动作，拂尘上荡漾出一股清新而又无上的力量，这力量顺着无涯子的心意如同清风一般扫过这一大片荒草地。无涯子收回拂尘，周围依然没有变化，道观也没有突然出现在无涯子面前。这代表着道观的消失并不是幻术所为，而是实实在在的消失了。如今想要找出道观消失的原由线索只有一个，便是那羊头人身的山神，无涯子就地盘膝而坐，准备等到傍晚时找那山神聊聊。

　　太阳已经转到了无涯子头顶，无涯子也退出修炼，从包裹里取出干粮进食。无涯子刚拿出一块馍馍准备享用时，突然心生警惕，迅速起身离开原处。无涯子刚起身离开，一道暗器便挟裹着破空声从某处射出扑了个空，那暗器直直地插在无涯子身前，无涯子定眼一看，那暗器竟是一柄长枪，枪头鲜红如血，枪缨漆黑如夜，枪身洁白如玉。长枪一般是不会被用作暗器来偷袭的，眼下这种情况长枪的主人多半会随枪一起发动进攻。果然，一道红色的身影以略逊于长枪的速度向着无涯子冲刺而来，一双玉掌携带破空之势对准无涯子脑门拍去。无涯子倒也不慌，右手在身前划出一个幅度，在攻击即将到达时右手也刚好到达额头处，无涯子右手抓住袭来的玉掌，身形跟着右手的轨迹向右一转卸掉了攻击的力道，偷袭者眼见即将被无涯子控制轨迹，左手由掌变拳狠狠地向地面轰去。左拳的冲击力不仅让无涯子后退三步，也让偷袭者接力拉开身位取回长枪。

　　“道士？”偷袭者的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清脆，无涯子抬头望去，只见那偷袭者是一名身着红色战裙的英气女子，乌黑如泉的秀发高高束在脑后，洁白的肌肤在光照下熠熠生辉。肌肤冰雪莹，衣服云霞鲜。无涯子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到这段诗句。只是女子与众不同的眼眸更是比她的姿色更吸引无涯子：那是一双拥有着鲜血般猩红的眼眸，仿佛里面有着无尽的深渊。

　　“异邦人？”无涯子出声询问。

　　女子挑了挑眉，颇有怒气地回答。

　　“你才异邦人，我这双眸是因心法所致，你一人在哪胡乱猜测作甚？”

　　无涯子对女子的言辞颇有些惊讶。

　　“既然你不是异邦人，我两又无怨无故，那你为何要偷袭我？”

　　女子明显对这涉世尚浅的说辞给震住一瞬，但很快她便以长者的态度教导无涯子。

　　“你当这修仙界是你道观吗？凡事还得讲道理不成？”

　　“可我并不知道与我争斗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女子沉默。

　　无涯子又问。

　　“那你又是何人？”

　　“江南修士，来这里寻宝。”

　　“这里又不是什么荒古遗址，哪来的宝可寻？”

　　女子嗤笑。

　　“道士就是道士，和那些秃驴一般满口胡话。茅山从前朝起就从未有人探索过，这里的玄阵阻挡了一批又一批修士。现在茅山突然解封，你说它不是宝地，那天下何处才是宝地？”

　　无涯子无法反驳，女子又追问。

　　“昨日我来到山脚的城镇，有一猎户告诉我这山的入口有一座道观，却在前几日突然消失，与茅山解禁的日子相差无几，你如何解释？那猎户凭记忆画给我一张道观的地图，而你却正好在昔日道观大门处，这你又从何解释？”

　　无涯子被女子问得哑口无言。女子一边欣赏无涯子的窘态，一边威胁他说。

　　“若是你能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可以考虑带上你一起进这茅山探探宝；若是你再执迷不悟，那可怪不得我用些强硬手段来逼你说。”

　　无涯子微微叹气。

　　“你打不过我。”

　　女子勃然大怒，不再与无涯子废话，提起手中的长枪便对无涯子刺了过去。无涯子也不躲闪，双手打出太极拳起手式，随后当初上清演示时所演化的两条大鱼跃然于无涯子身前，大鱼在无涯子身前一首一尾衔接成一幅太极图横在长枪与无涯子之间。女子的攻击虽然犀利，但却始终无法攻破太极图的防御。女子停止攻击，向后小跳三步拉开距离重新架起进攻的姿势。女子双手握枪，天地灵炁经过心经吸引缓缓灌注在长枪内，枪尖经过灵炁的洗涤愈发幽暗深邃。无涯子感受到天地灵炁流动异常与枪尖的破坏力，不再给女子蓄力的机会，两条大鱼重新在双手浮现，左手阴极右手阳极呈合十之势向女子碾去。女子见无涯子展开行动，枪尖对准阴极一挑，将左侧的攻势化解；右手松开枪尖，用猩红的灵炁裹住抓住阳极。无涯子的纯白灵炁与女子的血红灵炁接触后，血红灵炁竟开始缓缓消融，徐徐青烟从玉手处冒出。女子大惊，趁血红灵炁还未完全消散，发力将无涯子向后甩去。无涯子借助女子的力量飘然落地，看着女子的神态若有所思。

　　女子双手重新握枪，枪尖点地，目光不断游走在无涯子四周，彷佛在寻找着他的破绽。无涯子略微思索后，太极图重新浮现在无涯子身前。无涯子将太极图向上一托，太极图离开无涯子身边后开始缓慢转动，一边吸收着天地灵炁一边扩大自己的范围。女子心感不妙，枪尖向上将长枪插在地上，双手结印将血红色灵炁聚集到她的身边，若是仔细观察便可看见此时她的双眸愈发鲜红，仿佛能渗出鲜血一般。灵炁渐渐在女子身边形成天狼啸月之形，天狼凝成，女子口中传来一声狼啸。就在天狼凝聚之时，太极图也逐渐饱满，无涯子对着腰间的宝剑单手结印，宝剑自行从腰间飞出，剑尖对准太极图中心猛地向下一刺，将太极图印在地面上。宝剑为阵眼，太极图为阵，太极阵一成，原本的顺势旋转的太极图此时疯狂逆转，方才吸收的灵炁也爆发似的喷涌而出。站在阵内的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命中，身后的天狼也被这黑白相间的洪流冲散。

　　洪流肆虐后，太极阵缓缓散去，作为阵眼的宝剑也倒飞回到无涯子腰间。此时女子虚弱地趴在地上，靠在枪柄上才强撑着起身。

　　“你这是什么太极阵？”女子虚弱地问。

　　“就是普通的太极阵。”无涯子回答。

　　“不可能！普通的太极阵可不会剥夺修士的灵炁！”

　　方才被黑白洪流命中后，女子并未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势，但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灵炁，甚至连蕴藏在五脏六腑的灵炁也被这黑白洪流洗刷走。

　　“我从小到大就只会用这种太极阵”无涯子耸耸肩。

　　看到这般不负责任的态度，女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咬下无涯子一块心头肉，但强烈的虚弱感导致她刚迈一步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女子看着收拾行李准备跑路的无涯子，红色的眼眸一转，嘻嘻笑道。

　　“怎么，道士也不杀生吗？”

　　“并不，只是没理由取你性命。”无涯子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随后又继续收拾地上散落的行李。

　　“怎么没有？你就不怕我与人说起你的身份？”女子依然笑嘻嘻地，并没有在意说出此话的后果。

　　无涯子闻言，顿时颇感有理。抽出宝剑准备取女子性命时，女子又出声说道。

　　“这样，你若是愿意和我一起云游，我便可对天道发誓不会泄露你的身份。这样不仅能够避免杀生，又不会暴露你自己，如何？”

　　“不妥，师兄曾经说过，与敌人做朋友是最愚蠢的决定。”无涯子想不想就否决了女子的提议。

　　“你若是不和一个经历丰富凡间修士一起云游，将来的道路只怕会无比坎坷。而且像你这样的愣头青个性，今日你杀了我，日后只怕会杀更多的人。”女子见无涯子这么楞，也是颇有焦急，开始全力劝说无涯子。

　　无涯子停下脚步。女子说得的确没错，若是今日取了她姓名，日后自己想必会对周围人更加提防，加之自己对江湖现状并不太了解，也只从师兄们的夜谈里了解到一只半点。若是不小心犯下错，只怕自己当时就会命丧于此。

　　无涯子平衡得失后，收起了宝剑，将女子从地上拉起。

　　“我可以与你一起云游历练，但你不仅得发誓不泄露我的身份，还要发誓日后不能对我有任何杀意。”

　　女子闻言，对无涯子翻了翻白眼，刚准备讨价还价，看见无涯子又将宝剑拔了出来，顿时将原本在口中的话吞下肚子里去。

　　“好了好了，知道了，一个大男子汉还怕小娘子的偷袭，丢不丢人呐。”

　　无涯子略过女子的挖苦，用剑背拍了拍她的后背，激得女子差点暴起咬人。

　　“你干什么！”

　　“发誓吧。”无涯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发就发，打人做什么。”女子对无涯子做了个鬼脸，伸出右掌对着天空囔囔说到。

　　“我对天发誓，我以后绝不会泄露这个道士的身份，也不会对他起半点杀心。可以了吧？”

　　无涯子皱了皱眉头，倒也没说什么，从包裹里取出一块干粮递给她。

　　“喏，吃吧。”

　　女子接过干粮，嫌弃地看了眼，最终还是吃了起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子一边嚼着干粮，一边问着无涯子。

　　无涯子并没有理会她，而是静静地吃自己地干粮。女子也不在意无涯子的回答，自顾自地说起来。

　　“以后我们两就是结伴而行的伙伴，总不能总是喂喂喂地叫吧？甚至我们还可以互相取一个假名，日后行走江湖多不得与那些邪祟之人打交道，这样至少有一重保障吧？你说是不是？喂！我问你话呢！”女子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转过头发现无涯子已经吃完干粮，正在喝水润喉，不由得发怒，想要打掉无涯子的水壶。只是刚出手就被阳鱼给缠住，让女子不得不抽回自己的玉手。

　　无涯子慢慢喝完水后，又慢慢将水壶关上放好后，才转过头对女子说。

　　“道号无涯。”

　　女子甩了甩手，轻哼一声。

　　“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