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慰藉（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

　　“末世爆发后的第18天。”

　　庇护所一楼，江辞笙和道斯坐在被钉上了层层木板的落地窗边，两个人的情绪都冰冷冷的，只是时不时会聊上一两句。

　　今晚的庇护所很安静，与以往的吵嚷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样吗。”江辞笙淡淡说着，侧过脸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向窗外看去。

　　入夜了，窗外的景象已然隐没于暮色之中，末世的城市，先前的活力消散得无影无踪，从前的夜晚光彩熠熠、灯红酒绿，可如今只能用“死寂”来形容了。

　　众人所在的这一片区域，街道上几乎已经见不到丧尸的身影，它们大概是去别处寻找“食物”了。

　　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大大小小的楼房早在半个月前就全部熄了灯，只有这一家名为“庇护所”的小超市孤独地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却是格外显眼。

　　江辞笙看着缝隙间的那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好像一切都能看见。

　　不仅是窗外的世界变了，这里终究也变了。

　　道斯叹出一口气，默默合上手中用来记录末世爆发天数的日期本，缓缓站起身，向楼梯处走去：“我去楼上看看。”

　　另一处，在大家平时挤成一圈吃饭的大圆桌上，堆满了从外面搜刮来的食物、饮品等物资，堆得很乱，只是被漫不经心地全部倒在桌上了，看来松焱还未将它们分类排序地放在货物架上。

　　坐在桌子旁的只有十七一个人，他正目光呆滞地擦拭着戴鸢送还回来的浸满血迹的手枪，似乎全然无视了桌上的美食，若是平日里，他十七绝对是第一个扑上去开宰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肚子空空的众人竟还没有利用收集回来的食物进行晚餐，主角团的厨师担当松焱也没有任何想要做饭的意思，也无一人吵着要开席。

　　今日不知怎的，大家都没了食欲，就连十七也不例外，提不起精神。

　　角落里，冷鱼和严晓肖背靠着墙并排坐在一起，互诉着心事。

　　“我从没见过你像这样沮丧过。”冷鱼苦笑。

　　“老板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我们了……”严晓肖红着眼眶，泪水不住地在其中翻转闪烁，“我真的很想他。”

　　“是啊，明明才不到半天没见……”冷鱼也红着眼眶，神情跟一旁的严晓肖没什么不同，“我也很想他。”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当中。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你，我，老板还有老戴都认识十年多了吧？”冷鱼转移了话题，感叹起岁月的流逝。

　　“嗯。”严晓肖笑了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

　　“真怀念啊……”冷鱼似乎在回味，低着头，傻傻笑着。

　　又是短暂的沉寂。

　　“还在记恨老戴吗？”

　　严晓肖摇了摇头：“我没怪他，今天下午是我太冲动了，没控制住情绪。”

　　“你这爱冲动的老毛病是该改改了。”冷鱼开玩笑地往严晓肖肩膀上怼了一拳。

　　“我相信老戴不是故意的，”严晓肖接着说，“他此时的心情很可能比我们在坐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糟糕，那不是他的错，他尽力了。”

　　“是啊。”

　　“我们这么多年的友谊，如果因为这件事而闹得不可开交，那也太不堪一击了，正如你说的，老板是不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的。”

　　“没错，好朋友就是要相互理解，对吧？”

　　“嗯。”

　　两人会心一笑，刻在心里的伤疤渐渐开始愈合。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

　　突兀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两人扭头看去，是士沾从一旁出现，走到靠墙坐着的两人身边。

　　“你来做什么！？”严晓肖猛的站起身，语气中的怒意明显可闻，他目光狰狞地瞪向士沾。

　　士沾对严晓肖的激烈反应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了，便没有表现得太在意，只是平淡地与严晓肖对视。

　　此刻冷鱼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算了。”严晓肖长呼一口气，无奈地又坐了下去，恢复刚刚的状态。

　　这次的严晓肖控制住了自己，仅仅只是冲动了几秒，很显然，刚才冷鱼和他的交谈是起了作用的。

　　看到严晓肖的改变，一旁的冷鱼不禁发自内心地笑了，那是欣慰的笑。

　　“我知道，你在恨我，对吗？”说着，士沾也靠着墙坐下，和严晓肖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因为于四金的事。”

　　“废话。”

　　“对不起。”

　　严晓肖一愣，看向身旁的士沾，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士沾道歉。

　　冷鱼也是一惊，像“对不起”这类诚恳的话，他只是在末世爆发之前听士沾说出口过，而那时的士沾并不像如今这般冷酷、不近人情，甚至截然相反。

　　至于士沾到底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至今也未曾得知，也从未主动向士沾问起过。

　　“对不起有什么用。”严晓肖别过头去，咬了咬牙，“一句对不起就能让老板回来吗？”

　　“我只是想承认自己的过错，虽然我的初心是想给他们一个历练的机会，但方式太极端了。其实说白了，导致于四金牺牲的根源还是我，我有好好反思过。”士沾的神情带上了少有的愧疚，“我并不奢求大家的原谅，倒是更希望有气可以都往我身上撒，哪怕是枪毙我也好，让我赎罪。”

　　“你不会真以为我乐意枪毙你吧？”严晓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我真想毙了你，今天下午我早就开枪了，根本就不用等冷鱼来劝阻。”

　　“我虽然冲动易怒，但我起码明白道理。”严晓肖接着开口，“你要是死了，我们的损失就更大了，而且，老板也不会希望看到的，对吧？”说罢，给了冷鱼一个眼色。

　　“就是这样。”冷鱼笑得很灿烂。

　　“其实，我也一直在尝试着去理解‘友谊’一词的含义，并且追寻……和感悟？”士沾皱着眉说，“说到友谊，两年前和冷鱼的相识，算是我人生中收获的第一份友谊吧，但长久以来，我却从未真正理解过，也许你们所说的‘心’这种东西，我就未曾有过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别这么说……”冷鱼投去关怀的目光。

　　士沾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过久，而是很自然地话锋一转：

　　“于四金的表现着实令我意想不到，他很精彩。”

　　听到士沾开口谈论到于四金，冷鱼和严晓肖不约而同地向他看去。

　　“说实话，原先在男生里面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他过于胆小敏感了，好像遇到什么事都喜欢依赖别人，从来都躲在后面。”士沾低着头，似笑非笑地说，“但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居然会为了保护同伴而挺身而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于四金身上的人性光辉十分耀眼，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士沾说过的话时常触动过众人，但这回是第一次将他们感动的，是温暖的触动，同时也是士沾的心里话。

　　这段时间，众人似乎都有在逐渐成长，只是各自成长的领域不同罢了。

　　“切，知道就好。”严晓肖说罢，语气一变：“毕竟老板是一个善良的男人啊，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嗯。”冷鱼点了点头。

　　三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数道隔阂似乎正被逐步跨越，层层深入，羁绊悄然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