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分歧

天边的红云开始过渡紫霞，浩瀚无际的天空闪现出点点繁星，夕阳西下。

　　赶在即将日落的一刻，冷鱼和士沾二人背负着沉重的物资，终于走在了庇护所门前的小路上。

　　随着二人离庇护所越来越近，路上遇到的丧尸也愈发变少，一眼能够望得到前方不远处庇护所的招牌，这让冷鱼内心又翻涌起那股熟悉的归属感，令人安心。

　　但莫名其妙的，安心之中又掺杂着少许不安的成分，那种感觉格外突兀，格外令人不舒服，那究竟是什么？

　　此时在二人斜前方的另一边，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也缓缓浮现出来。

　　冷鱼当然注意到了，不用看清楚也知道他们是谁，当然是另一队寻找物资的同伴了。

　　可当冷鱼看清楚后，本来隐隐激动的情绪却咣当坠落，冷汗顿时冒了他一身，那种莫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为什么，只回来了两个人？

　　细细观察，这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走在前面的是戴鸢，他仿佛变了个人，丢失了平日的活泼，更像一个颓废堕落的躯壳，步伐无力地晃荡走着，目光和神色中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手上握着血肉模糊的军刀，浑身上下浸透了腐臭的丧尸血液，看得出来，他在这一程杀了不少的丧尸，同冷鱼一样。

　　不为人知的是，戴鸢和冷鱼的成长方式却截然不同，这都要拜安排这次行动的士沾所赐。

　　虽然同样是被逼成长。

　　而走在后面的温娜，也脱离了正常人的精气神，她只是默默推着只装有少量物资的购物车，跟在戴鸢身后走着，外表看上去些许凌乱，双眸黯然神伤。

　　平日里最活泼多动的二人，如今竟是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可想而知他们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视线唯独搜寻不到于四金的模样，这让冷鱼很是后怕。

　　为什么老板没有跟着回来？他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川……”

　　听到冷鱼声音的士沾低下头，他没有回应什么，这种事情的发生也许早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低着头的士沾不见任何表情，好似心生愧疚。

　　此刻的士沾，可能也有些逃避现实，毕竟是一位同伴的失去。

　　“骗人的吧。”冷鱼绝望的眼神看向地面，他大概是猜到了戴鸢三人的经历，眼眶中的晶莹霎时浮现。

　　滴答。

　　一滴泪珠悄然落下……

　　——————

　　“欢迎回家！！”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温馨热情的场面，全体众人早已在庇护所的一楼恭候多时，只为迎接归来的“功臣”们。

　　面对同伴们的笑脸相迎，戴鸢和温娜二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们愧对于所有人，安全回家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此时的他们却完全丧失了兴致。

　　“我的妈，戴鸟你怎么搞得一身脏血，臭死人了！”严晓肖笑呵呵地走过来，轻推了下戴鸢的肩膀，“掉化粪池里了吗！？”

　　“就是啊，快去楼上洗个澡吧。”道斯也捏着鼻子说道，装出一副很嫌弃的表情。

　　而戴鸢仍是盯着一处呆滞着，不说话，也不予任何反应，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丢了魂一般。

　　这一表现令众人有些疑惑，同时不禁感到一丝担忧，他们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戴鸢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见往日里常和自己作对的死党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严晓肖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

　　依旧没有回应。

　　没过多久，冷鱼、士沾两人也悄无声息地从门口处出现。

　　“诶？臭鱼你们也回来了。”严晓肖注意到另外两人的回归。

　　可冷鱼和士沾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兴奋的样子，对于好兄弟严晓肖的问候，冷鱼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嘿？你们都咋的了？怎么全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严晓肖挠了挠头表示不解，此时也只有他一个人说话。

　　不仅是严晓肖，其他人的内心也同样疑惑不解，但他们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看着，猜想着。

　　“等会，于四金呢？他怎么没回来？”突然注意到这一点的松焱连忙问道，随后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惊恐。

　　“对啊！老板哪去了？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严晓肖也反应过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他所有人也开始注意这一严肃的问题，他们四处张望，愣是没发现于四金的踪影。

　　看到这里，众人的内心似乎已经明白了……

　　那是一个他们不愿接受的事实。

　　提到于四金，回归的几人更是抬不起头了，无一不表现得阴沉十分，这也是导致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缘由。

　　有谁能在失去了一位生死之交后，还表现得和颜悦色呢？

　　“说话啊你们！都哑巴了？”众人的沉默，令严晓肖更加心急如焚。

　　…………

　　严晓肖怒火中烧，一把攥住戴鸢的衣领：“回答我！！”

　　“老板……”戴鸢嗓音沙哑地开口。

　　“死了。”

　　…………

　　“你说什么……”严晓肖攥着戴鸢衣领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老板他，”

　　“离开我们了。”

　　砰！

　　一记重拳砸在了戴鸢的脸上，使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打的地方浮现出一片淤青，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这混蛋！”严晓肖额头青筋暴起，泪水一束束淌过气得涨红的脸，他又攥起戴鸢的衣领，“出发时你不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吗！你说好的会保护好老板！你为什么没把他带回来！”

　　戴鸢不作任何反应，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面如死灰地低着头，任凭摇晃。

　　“回答我！！”

　　砰！

　　又是一记重拳。

　　冷鱼见状，连忙扶住将要倒下的戴鸢，自己的多年兄弟之间发生分裂，冷鱼非常失望地看向严晓肖：“你这是做什么！”

　　即使心爱的南宫乐乐在场，严晓肖也做出了这样的行为，可见他的情绪受到了何等冲击。

　　“晓肖，别这样。”南宫乐乐自然也走上前，轻声劝阻说。

　　“是我没用……”温娜伴有啜泣的声音响起，“四金哥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妈的！”严晓肖啐了一口，瞪向全身乏力的戴鸢，“你还是个男人吗？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吗！”

　　“晓肖……”南宫乐乐用请求的目光看向严晓肖，希望他别太冲动。

　　其他众人在一旁无声呆滞着，听到同伴死去的噩耗，他们何尝不是同样的心如刀绞？

　　空气顿时凝固，房间里安静地针落可闻，只听得几人此起彼落的低声啜泣。噩耗的到来，使原本欢腾和谐的庇护所霎时压抑到窒息。

　　要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大家庭就失去一个人了，那可是他们最要好的同伴啊。

　　缓缓地，一把手枪从戴鸢的手中递出，那是他曾托付给于四金的。

　　现在他把这手枪递向身前的严晓肖，好像是在说：用这个来了结他，以死谢罪。

　　若不是他戴鸢提出的分头行动，若不是他戴鸢不在场，若不是他戴鸢晚去一步，于四金怎会牺牲？

　　严晓肖颤抖着接过手枪，泪水片刻间覆洒在上面，一滴，两滴……

　　“老板就这样离开了……他是我们多少年的好兄弟啊！”严晓肖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他就这样走了……”

　　此时，戴鸢的眼角也悄然落下一行泪痕。

　　突然，手枪被猛得从严晓肖手中举起，使得众人连忙惊起，他真的要这么做？！

　　但仔细一看，枪口对准的并不是戴鸢，而是冷鱼身旁的士沾。

　　“都是你害的！”严晓肖两眼狠狠地瞪着士沾，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明明知道老板去这一趟很可能会死，你为什么还执意安排他去！你算什么啊？有点实力就觉得自己是老大了吗？我们之间有感情有羁绊，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妈的任你摆布的玩偶！”

　　咔啦。

　　严晓肖将子弹上膛，双手握住枪身，再次对准士沾的头部：“今天我就毙了你这个冰冷的机器！”

　　然而面对严晓肖的这一举动，士沾毫无波动，只是静静注视着朝向自己的枪口，不说什么，也不作闪躲，一副全然当作无所谓的样子。

　　“不要！”南宫乐乐急忙劝阻。

　　“严晓肖！”松焱也快步赶来。

　　远处坐着的落雪也惊恐地站起，毕竟士沾可是他的心上人。

　　只要严晓肖现在扣动扳机，士沾就会真的一命呜呼，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闹剧该结束了！”冷鱼一个上步，挡在了士沾的身前。

　　“臭鱼你滚开！”严晓肖停止了将要扳动的手指。

　　冷鱼也愤怒地注视着严晓肖：“老板都已经走了，难道你还想让我们的现状再恶化下去吗？！不能再有第二个人离开了！”

　　静——

　　“听着，老板他一定不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的，”冷鱼双眼闪着泪光，放缓语气继续说，“我们冷静一下，好吗？”

　　咔哒一声，手枪落地。

　　扑通……

　　严晓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不再说些什么。

　　众人见危机解除，缓了口气，便各自在心中叹惋，回想着那位永不再见的同伴。

　　默默地，戴鸢低着头，晃荡着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