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忘川，天魔分界处，溟水汹涌成了深黑，荧绿的幽灵嗅到了魔血的香气，纷纷成聚成堆地浮上水面，一旦有魔头落水，便啃食撕咬着不放，自远处看去，这般疯狂的景象密密麻麻地有些胆颤。

控六界之水，乃水神本职。

爹爹慈柔怀善，虽知晓此术法，却因其过于狠辣而弃之不用，如今派上用场，算也是帮了大忙。

再看现下的战场，黑云之下，近两个时辰的忘川水患直扰得魔界数十万大军七零八落，哀嚎不已，而凌于云层的天军未损一兵一将，正蓄力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如何了？”

水神抽回视线，眼底存留的流凌未化，不过轻轻地扫了眼，便惊得身后的一众天将身躯微微发凉。

不过抬手间便使万千魔兵灰飞烟灭，而始作俑者依旧神色淡淡，仿若方才掉入忘川的不过蜉蝣蝼蚁，与她无干。

凶神恶煞，也不过如此了。

“回仙上，”太巳站出，觎了眼旁侧深不可测的水神，慎重回道：“万事俱备，只待仙上令出。”

天魔二界战端拖了数万余年，大战小战无数，而期间死伤难以数计，战火蔓延六界各处，波及之广，以至于无人会信两界会有停战的那一日。

谁又能料到天界新帝登位后不过千年之久，那素来以性情柔和称道的夜神殿下，竟会用如此奇特又残忍的手段收局？

可见眼下这位纯美清澈的水神娘娘，也必然不似传言的和善温柔。

一念生则万物生，一念亡则万木枯。

如此，才是天道的本意。

“传我令，”玄冰祭出，在空中慄冽得刺眼，但闻那上神铿然道：

“战！”

擂鼓一震三千里，天军极速开动，云头滚滚之下，忘川就在眼前。

战！

无惧生死，无惧强敌，那青霜的上神就在远处，畏缩转瞬即逝，便被浩然之气迅疾吞没。

……

“固城王，好久不见。”

水神挑衅一笑，贝齿微露仙姿飘逸，最不该出现在那清澈眸珠里的萧杀映着黑衣魔头，直勾勾得有些心悸。

不过这位固城王早在千年之前已登了位，水神如此称呼，便是天界不予承认。

“天帝昏聩，竟派一个小女娃来应付我，”魔尊被激得发了怒，脸色阴狠得有些发黑：“本尊今日定要斩了你！”

想他魔头做了数万余载，若非今日幽冥之怒损了不少兵将，又岂容如此小儿在他眼前猖狂放肆？

“迟了。”

冷光一瞬，少女轻笑声里，无数冰凌铺天盖地射向魔军，暗地里夹杂了几只乌漆阴诡的箭头，无声无息地钻入魔尊的灵台。

“是…灭…”

“是灭日冰凌！快跑！”

魔尊惊恐的面庞化作黑雾，周围稍有波及的魔将城王四处逃散，惊惶地呼喊着那噩梦一般的存在。

灭日冰凌，水族的绝顶术法，与琉璃净火相匹敌的威力，千年前夜神接任八方天将时，巡视忘川一战成名，用的便是这寒域冰凌。

怎么会…

卞城王倒吸一口冷气，狼狈着躲开擦身而过的冰凌，敛息隐匿在暗处时，无意踩到了一支熟悉的箭镞。

灭灵箭…暮辞！

心底隐有了猜想，卞城王霍然望向对岸，可惜那天界水神已退回了阵，不经意向这处扫视了一圈。

那天神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地袒露人前，卞城王方恍然明白过来。

原以为天界少了一个火神便失了战力，谁知那隐在洛湘不声不响的水神更为难缠。

如今极力主战的魔尊已亡，他们魔界怕是…

箭矢用毕，三方天兵已悄悄绕至魔军后背，只待最后一击。

魔尊被杀，群魔无首，余下幸存的城王只得各自为战，忽而有催命的擂鼓连声响起，魔军方自溟水挣扎出来，便被身后宛如潮水的白袍淹没。

……

“现下正是混乱，整肃魔界就拜托诸位了，”将掌内的灵蝶纳入袖中，一扫方才的凝肃，水神浅笑着摆了摆手：“护好手下的兵将，去罢。”

目送着那或赤着脸，或若有所思的星君出帐，水神猛然回神低头，手忙脚乱地掏着袖，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将方才的灵蝶抖落出来。

“妖界来使，速归。”

唔，还是躲不过去。

这个小鱼天帝，难道不会自己应付吗？

挥散那行烦恼的行草，水神跺了跺脚，捏了封信留在帐内，便匆匆赶往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