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没有摸到。
还陪着那两只赏了一夜的昙花。
气闷地揉了揉眼,告别小鱼仙倌,又嫌弃地支开魇兽,锦觅便跑到栖梧宫寻酒喝去了。
先前埋的桂花酿,也不知如何了。
口中津液上涌,锦觅咂巴着嘴,蹦跳着来到凤凰树下,却闻到桂酿袭人,心中顿生不好。
“好你个臭乌鸦!”见那桌上的桂酿开得只剩一二,锦觅气得直跳脚:“我的桂酿,我的桂酿!”
连忙将最后一坛抢了过来,看也不看那酗酒的男子,锦觅一个仰头,便咕噜咕噜地大口饮了起来。
唔,好酒!
( )
“别,不…”
细弱的啜泣只露了两声,便被一声胜过一声的凤鸣掩了去,人只道相得益彰,不生欢愉。
谁又知,霜雪无心不知晴?
……
大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殿,只是比之从前更加深沉了。
明面上大家你好我好,可背地里,谁不知洞庭变故,谁又不知天后闭门施刑,大殿救了万千生灵?
只怕天要变了。
风言风语自然入了风神耳,上清之神但笑不语,与对案的水神相视一番,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鄙夷。
天帝做了什么,作为跟随了数万载,亦被忌惮打压了数万载的老臣,水神风神自然心明如镜。
若非梓芬当年遗言,他们也不会忍气吞声至此,若非为了养育觅儿,花界亦不会对先花神之死沉默数千年之久。
物议沸腾,天界不稳之象,天帝天后,好自为之罢!
……
“旭,凤。”
衣镜碎裂,湿冷的水灵铺散开来,上神之怒,不能血染万里,只压抑着迸裂,将寝殿的物件震得七零八落。
觅儿,他的觅儿,竟受了如此的奇耻大辱!
旭凤,你母戮我母,灭我族,而你辱我妻子…
势不两立。
什么兄弟,什么父子,皆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夜神眸色沉沉,冷笑一声,切齿地凝向门外的月色。
真冷啊,如这九天的人心,倔傲着嘲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位的一切蝼蚁,掌握着生和死,却只在乎自己。
惨白的月下,哒哒的蹄声蹦跳渐近,其后紧随着焦急的轻唤,那声音有些中虚,似乎怕惊扰到什么人。
“小乖乖,慢点,慢点~”
一鹿一人偷偷潜入,透着微光的榻上,只见那白衣的背影有些萧冷,让人无端地生出了几分紧张之感。
“小鱼仙倌,你怎么了?”
她依旧是不解的,纯真且好奇。
她的世界,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幼时藏于太湖,”润玉苦笑着低了头,神情掩在了阴暗处,仿佛这样便能轻松些:“以为自己不过是长得一尾怪异的鲤鱼,也不知娘亲为何总是不厌其烦地对真身施术。”
喔,小鱼仙倌怎么讲起了小时候的事?
锦觅心中疑虑,却也并未追问,只耐心地等着下文。
“时日渐长,我才发现腹下的爪渐渐成形,头上也长出了怪异的角,尾巴也变得越来越长,”平日温和清雅的气息有些窒闷:“周遭的鲤鱼开始疏远我,他们唤我为'妖怪',嘲笑我是个怪物。”
“于是我日以继夜不停地修炼,试着掩盖真身,做一尾普普通通的红鲤,”润玉摇头一笑,似乎好笑于自己幼时的天真:“今日才知,不过是自欺欺人。”
“其实,一直做一只井底之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莹莹的水光滴下,少年清雅的面微垂,神情有些模糊。
若当时没有跃出水面,若那时没有急于寻求真相,娘亲也不会…
不知他为何这样感伤,锦觅只好乖巧坐在一旁,悄摸摸地揉着那凉滑的手。
“以前也是再微末不过的果子精,天生天养无父无母,后来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朵霜花,”少女突然呵呵一笑,带了些感慨:“做果子有做果子的命理,做霜花有做霜花的命理,未尝也不是一种变数。”
“其实,”锦觅转了转眼珠,小声嘀咕道:“小鱼仙倌真身是极漂亮的,我都想摸好久了呢!”
变数…如今别无他选,不若…不若…
夜神瞳色晦暗,静默良久,忽而直直地看向身旁忐忑的少女。
不若就做那执棋者?
“觅儿说的有理,”锦觅讶然抬眼,却见夜神轻声道:“润玉定不负仙子期许。”
什么…期许?
锦觅尚未问出口,便被突然探出的闪亮吸住了眼球。
银白倾泻,气势恢宏的尾巴滑了出来,冰冷华丽,本是与他的主人一样清冷高傲,此刻却怜爱地蹭了蹭少女的掌。
“觅儿若是喜欢…日后随时可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
少女抚掌,一把搂住那羞答答的龙,亲昵地贴了上去。
水凉的鳞片润润的,腻滑滑的,摸起来最舒适不过,细长的尾尖时而蜷缩,时而调皮地翘起,似乎要邀什么人来玩。
“小鱼仙倌,”呼吸一口清甜绵厚的水灵,体内的灼热去了泰半,锦觅忽然忆起了前几日的委屈事来:“凤凰欺负我。”
少女不知事,只简单地将那次归结为“欺负”。
却不知这“欺负”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亦不知自己受了何种委屈。
是陨丹。
可此丹是先花神特意所置,若是去了,怕是万年情劫难过。
白龙心中复杂,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凝了一颗水珠,衔到了仙子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