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晴空，月色正浓。
*
成田国际机场。
在刚下飞机就被冷风吹得不能再清醒的佐久间捂了捂脸，然后快步走向行李存放点去拿箱子，她不是很相信自己身体的抗寒性会比冬日冷风更硬气。
在排完队领到行李箱后，她迅速拿出围巾和厚外套给自己做好防护，形象那是什么？至少她现在不需要！
一直到顺利坐上电车才觉得活过来的佐久间狠狠松了口气，在察觉到到旁人好奇目光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回来了。”
捧着杯热水的年轻女孩眼镜上很快蒙了一层薄雾，暗自低喃的这句话几乎没被旁人听见。
从高中毕业后就选择去国外进修的她足足待了五年才真正回归故土，期间也不是没有回来过，但却在刻意跟以前的同学见面。
她在害怕什么？不，她是在躲某个人。
她总以为高中时的记忆会随着时间长久变得褪色甚至遗忘，但当自己置身于其中后才算是深有体会。
记忆是美好的，也是伤人的。
哪怕是过了五年之久，她每次想到那个名字时都会有一瞬的心悸。
她还喜欢他吗？她还喜欢他，这是事实。
但是啊，她和他之间的可能性在高中毕业时就被她亲手切断了。
“萤，我想去国外学习。”
“已经决定了吗？”
“那，祝你好运。”
当时的她和他谁都没有说再见，在他收回手转身后她没有哭，在他身影渐渐从视野里消失后她也没有哭。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未来，绝对不想后悔的道路。
萤没有来送她，朋友们都默契地跳过某些话题，最后拥抱了她，对着转身登机的她挥手告别。
「别再像个笨蛋一样了，好好照顾自己。」
到底谁才是笨蛋啊……
她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捂住嘴拼命忍住哭声，眼泪却接连不断地滴落在屏幕上，她拿开眼镜胡乱擦着泪水，却怎么都没办法稳住颤抖指尖给他回复。
他肯定知道她会哭，所以才不过来见她。
语音条里还能听见的机场广播声早就暴露了他身处何地，还装着跟平时并无不同的语气说话，明明嗓音都变哑了。
月岛萤，是她喜欢的人。
她曾经也幻想过两人从恋爱走到结婚，却败给了想要追逐梦想的自己。
可笑吗？不，这也是现实。
时至今日，她就算想再多也没用了。
时光向来不等人，她又哪来的厚脸皮要求他等着呢？
一直没注意窗外天色的佐久间在走出来时又被突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明明之前查过没有雨雪天气的，这会儿倒是飘起雪了。
她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给家里人打电话来接自己，不必要的逞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像是刚好走到她身旁的人脚步停下了，佐久间本来也没注意，然后就听见了轻微的咳嗽声。
佐久间下意识抬眼看过去结果整个人瞬间都傻了，她艰难地张了张嘴，过分亲密的称呼也跟着冒了出来：“……萤？”
“欢迎回来，阿空。”抖落肩头细碎雪花的眼镜青年神色平和，那头浅金短发遮不住眉心和耳尖，系在颈间的围巾被稍微拉下一些后露出了明显上扬的嘴角。
“等等等下！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啊啊我都不知道问哪个了！”
大脑空白好几秒的佐久间在反应过来时猛地后退，紧张慌乱却又混进了难言欢喜的情绪让她言语混乱，心脏也趁机作乱闹翻了天。
“那就先回去再说。”月岛抬手推了推眼镜，而后手指向了某处，那里停放的车辆是佐久间家的。
隐约感觉到不太对劲的佐久间干巴巴扯扯唇角，在低头看过母亲的短信回复后差点没叫出声。
她跟萤不是已经分开五年了吗？
“你是萤吧？”纠结来纠结去的佐久间最后还是坐上了车，然后就一直盯着他后脑勺看。
“你要确认一下吗？”月岛眉梢轻挑，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坐立难安的她，语气温和却也稍微冷淡了些。
“不用不用！哈哈哈……我就是随便说说。”佐久间赶忙摆手，在车辆启动后也不再吵吵了，虽然她的大脑此刻还是一片混乱，面色也还没冷静下来。
月岛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顿了顿，涌上喉头的痒意让他没忍住又咳了两声，而后停顿片刻才继续开口：：“别多想了，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喂你好过分啊！”想都没想就抱怨的年轻女孩脸上全是不满，她正想跟他好好讲讲自己这几年取得的成绩和荣誉，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了这句。
“我只是说了实话，要不然你还想躲多久？”他像是随口说的一句，却让她失去了所有辩驳能力。
她逃避了五年，却还是被他抓到了。
月岛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心底却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原先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真正见到人的那刻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不想就这样生疏交谈，不想再被她自我臆想般的排斥在外。
尽管如此，他还是克制住了。
成年人的虚伪有时候真叫人觉得厌恶。
月岛把人安全送到佐久间家，他把钥匙和路上买的小礼物一并递给了佐久间妈妈，微笑应对的模样跟她记忆里的少年侧脸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阿萤不进来坐坐吗？你们也好久没见过了吧？”佐久间妈妈热情地招呼着人，分外熟悉的姿态就好像对待自家人一样。
“谢谢阿姨，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我会再来拜访的。”月岛看了眼身旁还有点没回过神的她，在跟主人家道别完后没再停留就转身离开了。
那双放进外套口袋里的手分明攥得很紧，脚步和背影却保持着不急不缓的冷静模样。
佐久间是真的懵了，为什么妈妈会对他这样称呼？还看起来很习惯的样子了！！
“他经常来家里吗？”她稳了稳声音，转头就问了母亲。
“你说阿萤啊，也不算来得太频繁吧。”正拎着小袋子往厨房走的佐久间妈妈也没停下，嘴里随口答了句，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自家女儿，“但是每个节日都会上门拜访呢，还有你的生日。”
这算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满脸不可置信的年轻女孩这会儿都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偏偏母亲还在那儿出声打趣着。
“话说你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啊，人家都做到这种程度了，真不想继续的话也要跟阿萤那孩子说清楚吧？”
“我……”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以为的生疏结果只有自己纠结得要死，这种事未免也太过分了！
萤这真的不是在报复她吗？不，他绝对是在报复她之前的逃避！！
但是，但是啊……
快步走向自己卧室的年轻女孩没管身后母亲的呼唤声，一直到关好门才觉得心跳平复了些。
她捂着脸一点点滑坐到地上，最后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凭什么就只有她像个笨蛋一样啊？他真的好过分！她不要原谅他了！
佐久间空，今年二十三岁，喜欢的人还是月岛萤。
承认吧，这根本就不是难过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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