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血从他唇边缓缓流下，抑制不住的呛咳，让血液的流淌越发汹涌。

程怀智连忙扑上前来，拖住他无力垂下的右手，他努力看向程怀智，用尽最后的力气，极力的喘息着，断断续续的恳求道：“看在她···叫了你这么多年···伯伯的份上···替朕···替我，好好照顾她。”

看着陛下眼神中的恳切，感觉到陛下右手传来的力度，程怀智狠狠的点头，认真的望向陛下，哽咽却努力镇定的说道：“老奴，老奴一直把鱼儿当做亲侄女，您放心，老奴定会好好照顾鱼儿，让她余生欢喜无忧。”

齐焱看着他，似是要确定什么，似是要认定什么，最后似是放心了，低低的说了句“谢谢”，便再也控制不住不断涌上来的鲜血，呛咳的说不出话，血液顺着嘴角留到脖颈之间，又顺着苍白的皮肤不断蔓延下流，好像所有的血液都要逃出身体一般，颇显狼狈。

算算日子，许是这三五天，鱼儿就要回来了，也许她还会再来见我一面，想到这里，他再次努力睁开眼睛，伴随着呛咳挣扎着对程怀智叮嘱道：“莫要···莫要···吓到了她。”

程怀智几乎瞬间便懂了他的意思，赶忙说道：“陛下放心，老奴定把您仪容整理妥当。告诉她您是在睡梦中安详的去的。”

好像终于放了心，舍得将自己丢进无边的黑暗，咳嗽声渐渐弱了下去，呼吸也随着微弱了下来。程怀智看着他逐渐虚弱下去，握着他的右手渐渐没了力气，却不敢哭出声来，怕打扰他最后的安宁。

在彻底的失去意识之前，他想到了皇兄。好在，他虽然没有照顾好自己，没能完完全全的护下兄弟姐妹，可他赢了。

若是到了下面，能有颜面见见皇兄，也可以说一句，“臣弟不负皇兄所托”，他的眼神在涣散，嘴边却泛起了笑意。

再冷的天气也无法凝结时间，齐焱还是死了，死在了这个白茫茫的冬季，死在冷冷清清的寂静深宫，死在他执政的第六年。

没能再去追一次萤火虫，没能再看一眼桃花开枝头，没能再见一面他一生的挚爱，没能再多看看这个被他在亡朝边缘拉回来的国家。

虽是国丧，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却恨不得这白绫变红绫，毕竟这是多么值得欢喜的一件事啊。

这个弑兄上位、认贼作父、杀师无道、残害忠良、迫害手足的混账帝王，终于死在了他一心沉迷的丹药之下。

终于这个朝代，能迎来一位贤明的君王，让他们不再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程若鱼策马疾驰，她找到了陛下说的那味药，虽然疲惫，可心中却止不住的雀跃。是不是有了这味药陛下就能好起来了，是不是余生她都能抓住他的手了，是不是他们可以一同游历名山大川，一起吃遍天下美食了。

她为了早点回到恒安，备了足够的口粮，走的都是山野小路，休息也只是找了山洞升起火避一避、暖一暖。在军营时，比这辛苦多了，她可是堂堂执剑人，要是能早一点见到陛下，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