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他抖着手要去探陛下的鼻息，这些天每次看到

这样的陛下，他的心都要止不住的瑟缩一下，

生怕陛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他垂下头，将探出去的手默默收了回来，一颗心总算又落回了肚子里，暗叹还好是虚惊一场，可他知道，不知哪天，这双眼就再也无法睁开了。

“陛下，该喝药了。”他垂着首，将皇上扶起来。

“怀智，别忙了，同朕说说话。”耳边传来皇上的声音，声音中有着一丝与身体状态不符的气力。

程怀智心里咯噔一下，猛的抬起头，看到皇上眼中死寂中透露的光，心底泛起四个字“回光返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匆忙低下头，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抑制不住的哽咽到“老奴逾矩了。”

“无妨，抬起头同朕说话吧。”头顶传来皇上的声音，程怀智匆匆用袖子擦去眼泪，努力挤出笑脸，抬起头。

“笑不出就别笑了，难看死了。”齐焱的话中带着笑意，程怀智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流下，带着哭腔，故作轻松的说道：“这是天生长的，老奴也没办法，若是有什么办法能换付皮囊，奴才定然立刻就去，省的污了您的眼。”

齐焱听了笑意更浓了几分，却不小心牵动了肺腑，用袖口挡在唇边，止不住的咳起来。程怀智吓了一跳，赶忙跪直身子，手扶在齐焱的背后帮忙顺气。

好一会咳嗽声才平息，齐焱的手无力放下，点点血红在明黄睡袍袖口上格外的刺眼。

程怀智正要开口，被齐焱挥了挥手打断，“朕的时间不多了，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最后还能有你陪朕走完余下这段路，也是件幸事。”

程怀智哽咽说道：“下您别说这样的丧气话，鱼儿还没回来，您还说要同她游历名山大川，吃遍天下美食，可不能食言啊！”

听到鱼儿的名字，齐焱眼神又柔和了几分，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朕的身体如何你我都清楚。拖到如今，一是朝堂势力未稳，班王叔想要名正言顺又民心所向的继位，朕总要拖些时间让这棋局见效才行。朕知道，班王叔谋略过人，若是盛世年间必是要防着的，可如今大兴风雨飘摇，我虽将仇士良扳倒，可他的余党仍未完全肃清，藩王各怀心思，也只有班王叔名正言顺上位、众臣鼎力相助，才能压制一二，给百姓一个安宁盛世。”

程怀智深深的看着他，眼前的皇帝明明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缠绵病榻。明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兴、为了百姓，却被万人唾骂。事到如今，他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身后事，要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日子为瑞王铺路，全然不计较自己如今的“时日无多”是拜谁所赐。他究竟把自己放在了什么样的位置上，他的命就这么不重要么。再想到，他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自己也不是全然无辜，内心涌起阵阵愧疚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