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各园己愿

聚会是在星期天的晚上，设在永安巷那边的一家KTV二楼包间里。

　　由于凑的钱只够租这样一个地，大伙也就将就下来。方子安老早就来了，但他并没有看到疯子。“疯子来了没有？”方子安在问张彰，这个人也是他的死党，而且张彰刚从门口那边过来。

　　“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看来还没有到。”张彰这样回答。

　　孙雅茗从门口走进来，就看到了方子安，不等方子安问，她已说：“你看到那个女孩没有？”她指的是李静。

　　那会儿，李静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似是在等什么人，只有方子安知道她在等谁。

　　“走，去介绍新朋友给你认识下。”他是和孙雅茗说的。

　　两个人走到李静身旁时，李静像是没有发觉一般，方子安轻声道：“李静，这是我的朋友，孙雅茗。”李静看得出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笑了笑，算是应了。旁边的许洁却道：“你叫雅茗，真好听。你别介意，李静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孙雅茗一笑，“我知道。不过这里每一朵都娇艳得很，可怜了她了。”方子安唯有苦笑，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说着什么。

　　许洁听不懂那句话，但总是觉得李静怪可怜的。

　　半刻钟后，疯子终于来了。聚会也很快开始了。

　　疯子手中提着许多东西，李静正要上前帮忙，却发现柳明慧早已迎了上去，从表哥手里接过来，喜笑般分送到每个人手中。

　　“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让人讨厌。”许洁暗道。无意触到李静的手，却发觉冰凉一阵。

　　方子安没有去看李静的脸，他就能看出那张脸一定不会好看。

　　疯子站在台上，面在笑意，道：“诸位能赏脸来，我陆某十分荣幸。首先我要向各位介绍我的朋友。”把方子安他们说完，疯子便走到李静这边来，拉着李静走到了台上，道：“这位朋友，我想大家一定不陌生，现在我和她就已是朋友了。”说完，李静的眼睛闪动些许油亮。

　　许洁很奇怪，为什么疯子的举动总是让人出人意表，还有，方子安一点也没有觉得过分，这个疯子到底为什么会招集这么多朋友来这里？

　　每个人都不会觉得疯子真的很疯，相反，还很亲切。

　　刘海锋来得最晚，大约上聚会开始后一个小时才来的。他进门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他的脸却一点也不红，他快步走到疯子面前，道：“疯子，鲁盈盈来了。”

　　疯子一笑，“很好，我还怕她不来呢？”走出去时，门外就已传来鲁盈盈的声音。

　　“大小疯子都在，蛮好啊。”她身后还是跟着那四个身穿黑皮衣戴墨镜的高大男人。

　　张彰见着她，两条腿像是在弹琵琶一般。嘴巴也结了起来，“她还是来了。”

　　鲁盈盈的到来完全在疯子的意料之中，相反疯子还像主人般去迎接她。走到她面前时，那四个高大男人却异口同声道：“锋哥好！”

　　这场景像是平地里响起一声闷雷，所有的人都呆住。没有人知道这背后的事情是怎么样的。

　　疯子笑道：“鲁大哥能赏脸，我真是三生有幸。”虽是在笑，但疯子身后的张彰却如见了鬼般，一步也不敢再进。

　　“张彰快过来。”只听鲁盈盈一声怒喝，张彰已缓缓走了上去，他自己都觉得像蜗牛一般。

　　正要走到鲁盈盈背后，疯子一把拉住张彰道：“放心，她虽然有点不安好心，但对你不坏。”

　　没有人阻拦。疯子转身回到沙发里，捧着饮料慢慢喝了起来。

　　李静看着疯子，心里却正为张彰着急，但却又甚是疑惑，“这疯子怎么把自己的朋友往火坑里推？”

　　许洁在方子安耳边道：“疯子真疯了？”

　　方子安问了问孙雅茗，“你说呢？”显然他丝毫不为张彰的处境担心。

　　孙雅茗走到疯子面前，道：“人真忍心让张彰去送死？”虽是这般问，却很是奇怪，李静一点也没有看出她这话有半点担心的意思。

　　“愿张彰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方子安暗暗对自己道。

　　张彰跟鲁盈盈走出包间那一刻，疯子大笑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因为每个人都相信，张彰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回来。

　　李静等柳明慧走开半会儿那时，把疯子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人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并不多，但是她总觉得这个人似乎与那几个黑衣男人不同寻常的关系。“他是认得他们，还是他们认得他？还有张彰，疯子却大笑，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天晓得疯子想什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疯子现在想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方子安和孙雅茗的话都告诉他们，不会发生任何事，就像鲁盈盈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聚会仍在时行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根本没有被记住。

　　柳明慧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个人见着疯子后，就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出事了！”疯子一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个人点了点头，道：“谢锋哥。宏利哥还说，那件事他还得仰仗您的相助。”

　　疯子站起身道：“他是我兄弟，你也是。放心吧。”

　　方子安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人来这里的目的，但是他们感觉得到疯子答应的事情一定不简单。连李静都觉得这个疯子似乎与黑社会有关联。

　　柳明慧领着那个人走出门口，一转身便道：“表哥，你今晚还去么？”

　　“怎么不去？换作你，你去吗？”疯子反问道。

　　“抱歉，我陆某有点事得先离开了。”说完就走，疯子知道门口一定有人在等着他。

　　李静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赴约，还有张彰的处境，她与许洁抱作一团，“还能不能再在学校见到他？”两人心中都这般想。

　　孙雅茗坐下来，方子安苦着脸，“别担心，那疯子有法子，要不然你也不会活到现在。”一点也没有在意似的。

　　所有人都在沉闷中度过余下的时光，没有人觉得待下去会很有愉悦的意味。

　　一个人接一个走出门后，刘海锋倒是瞥了一眼李静，没有说话，跟着方子安和孙雅茗走了。

　　回学校的路上，李静忽然抱着许洁哭了出来，“他不是坏人，张彰也不是，为什么还有坏人要为难他？”

　　最后的结论，没有人愿意去听。

　　第二天，正是星期一。升国旗早会时，方子安他们都在，疯子来了没有，没有人知道。等上午四节课都结束后，李静坐不住了，她没有告诉许洁自己去了哪里。她相信许洁一定知道。

　　许洁当然会知道，她是跟着李静身后跑到五班教室外。

　　疯子没有坐在那里，老师正在讲课，他似乎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疯子来或不来对他好似影响并不大，或者他知道这个怪同学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

　　明天就得期中考试了，疯子一定会来。李静告诉自己。可是这样的自我安慰只能让自己更不安。再这里等下去并没有什么用，于是她只好先回自己班。

　　明天，或许一切都会揭晓。

　　柳明慧来得很晚，明天快来！每一刻都对自己说。

　　下午，方子安，孙雅茗等几人坐在操场那一排石凳上，静坐着，直到天黑。

　　第二天，考场已准备好。方子安托人去打听消息，很快就回来了。

　　孙雅茗不用问，只是说：“没事，你也不是才认识疯子。起初我也不信，可是现在一定正在考场上。”

　　放心，两个人认定一切都会像往常一样。

　　唯一不同的只会是，鲁盈盈对他们的态度。

　　荆南，赵宏利在等，等在亮。

　　天还没亮，疯子已来了。

　　“宏利哥，点子到了没有？”疯子只是问了一句。

　　赵宏利却不止说一句，“还没，不过你来的正是时候。还记得上次求你是什么时候吗？”

　　疯子笑了笑，从衬衫里捞出一个小盒子，说道：“老爷子曾说过，我们兄弟俩若是联手，这块地皮自是囊中之物。”

　　说起这个，赵宏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而后说：“如果是那样，他鲁彪也不会骑到咱们头上来。”旁边的几个弟兄也看出来，老大作出的请求。纷纷说道：“锋哥，这次老大被那老小子围在这里，只有你才有法子突出去。”

　　看着自己的兄弟和这帮拼死护着赵宏利的弟兄，疯子心头的血立时翻腾起来，“好，他要除去我们兄弟，也不是易事。”

　　疯子低下身子，把自己的想法给赵宏利说了一遍，然后便令其他几人原地待命。

　　“锋哥，我们的命全在你手里了。”

　　“我的法子有没有尚未可知，等逃出去，宏利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听着疯子这句话，赵宏利本来略带喜悦的脸立时绷紧，“你说！”现在无论疯子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答应我，以后，把鲁小子的命交给我。”赵宏利的两只手搭上疯子的肩，道：“我答应你。不过，从此这些弟兄的命也都在你手里。”没有其他的话，每个人都把命系在疯子身上，正准备背水一战。

　　七个人，三条棍，两把刀。疯子没有武器，赵宏利当然也不需要。

　　鲁彪的手下沿着一条条街道搜寻过来，这里已是死巷，很快他们就被包围。

　　天微亮，疲惫，严重的伤势，如今只剩下疯子和赵宏利两人。

　　鲁彪就在他们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身旁的手下像黑云般盘在这本来狭小的巷子里。

　　疯子与赵宏利互望了一眼，道：“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

　　疯子的话让赵宏利的思绪回到了十年前，那是在邱明峡。老爷子还健在，日子仿佛永远那么长。

　　“你们两小子，还记得我讲的那个故事吗？”老爷子接着昨天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好似这个故事永远也没有结局。

　　“您讲下去，我们都听着呢。”赵宏利这般说着，欠着身子把疯子也按在一旁。

　　“好，那我就接着昨天的讲。”

　　那一年，各路江湖好汉齐聚思贤庄，恰好赶上灭绝人性的魔界大军侵入此地，在错愕不知所措之下，顽强的抵抗在对方翻江倒海的攻势下迅速败退。

　　不过，你们一定想不到这只是表象，其实这一切都是魔界先锋大帅灭天与思贤庄想出的里因外合之计。思贤庄倚两面大山，占据天险，易守难攻，魔界大军虽众，行至此地也只能分派小队人马步入其中。

　　不料两山间这道涧中却成了他们的葬身之所，山腰之上早以准备伏杀的思贤庄众人早以命人把对方退路封死，好来个关门打狗。魔界大军之凶悍残忍他们无人不知，在双方绞杀之下，山涧中惨呼痛呤犹犹不绝。

　　激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等魔界大军不见了首帅才知中计，此时点清人马已折了大半，欲整着残军退却，高云山已与其师弟杜金保从另一侧杀出，这二人的武艺本就比思贤庄中众雄高出许多，这些年又精研其技，加之败军之溃不足以惧，故很快占据要塞。

　　思贤庄群雄正欣喜时，天际却出现了一个极可怕的对手。那个人生一对翅膀，手中执一杆长枪，落地之时，所到之处，周身之敌无不被挑翻在地。高云山舍了残军，冲到那人跟着时，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就是一道血痕。敢情那敌将一枪划出，高云山不及躲闪，脸上已然开了花。

　　谁也想不到这个半空中落下的人竟然会是那个灭天，然而这个灭天却与他们之前定盟的那个绝不会是一个人。因为这个人噬杀，见人就杀，无论是谁。

　　解决掉山涧中的残军，杜金保哪会错过这种松骨之机，立时扑来，正要出手，一阵寒从背心传来，高云山跃出众人之头，抢了上去，刚好接住对方凌厉的枪头。

　　杜金保心中暗道：“这小子枪法好生了得。”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枪使得如此高明的人，因为这个人是单手执枪，还是左手。

　　高云山叹道：“师弟，咱先引他离开此地，再作计较。”只见高云山欺近前去，左手仍未放，右拳已如捣药一般击出，那人呵呵直笑，右掌来迎，劲力吐实，硬是将高云山这一拳接了下来。

　　杜金保傻眼，“这个是魔鬼吗？”他自认不是此人对手，却还是不顾江湖道义，冲上去，从侧袭出，双腿疾扫，攻向那人下盘。

　　那人左手里的枪自然刺出，杜金保微一矮身，闪过头去，人已如陀螺转了起来，这一式当真快得不可思议，等那人枪杆收回时，已觉肚腹下一阵剧痛。

　　或是他杀得性起，丢开那枪，空出手来，一掌向杜金保头顶击下，这一掌若是打实，十个杜金保也即刻了帐。高云山不是傻子，平生与人交手不下百余次，立时撤出那拳，身一旋，长臂一舒，硬将师弟从那恶贼掌下托出来。

　　合此二人之力竟不能击杀于他，高云山亦是深感悔恨。众雄这时围了上来，人数虽多，但也只能徒添死伤，高云山与杜金保互望了一眼，两个人心中已铁定，这一次唯有杀身成仁了。

　　正讲到这里，赵宏利嘻笑道：“老爷子，这二人最后还是死了对不对？”疯子却道：“若是人死了，老爷子岂不是没了趣？”

　　老爷子整了面容，一脸严肃道：“疯子，你小子说得一点也不错。那一天本来两人必死无疑，可是谁又会想到那个敌将忽然委坐在地，一动不动了。众人以为其突暴毙而亡，也就没在意。”

　　“可再回来看时，尸体就不见了对不对？”疯子朝门外看了看，说道。

　　赵宏利满脸不信，但老爷子很快说道：“一点也不错，敢情那敌将诈死。我终没有看错你。”这话当然是在说疯子。从收下这两弟子后，老爷子最看重的还是这个疯子，并也说过，这小子将来必会与这赵宏利干出一番大事来。

　　如今，老爷子是死了还是仍活在那座深山里，赵宏利不知，因为那天之后，老爷子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疯子逼着赵宏利下得山来，二人好不容易来到了这兴城之中，赵宏利凭着好身手加入荆南。

　　第二年，赵宏利去找疯子时，却是在兴城四中校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