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已然离开浮玉岛很远，禹司凤再也支撑不住跌落到树林。他已经意识不清，躺在地上喃喃自语。

一路跟着他的若玉见他如此，不由无奈，将人背起前往离泽宫，耳边回荡着他不断地呢喃出声的“屠苏”二字，不住叹息。

其他门派已经为明日讨伐离泽宫的大战做足了准备，唯独天墉城还在为屠苏的事情争吵不休。

“难道戒律长老也要护着这孽徒，任由他胡作非为？”陵端尖声质问，扰得戒律长老头疼。

“各门派现在最重要的是讨伐妖族，不是师门相残，陵端，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清楚！”红玉反驳道。

“没错，况且肇临一事本身就不清不楚，不如就再给屠苏一些时间，查清真相！”陵越也向戒律长老解释道

“屠苏的事情我也早有知晓，此次下山来的确不是为带他回去问罪，只不过他白日里维护那离泽宫妖族，实在令人费解”

“其实不难理解，少阳派的褚璇玑尚且知道重情重义，屠苏自小在天墉城长大，如今下山认识了这些朋友，况且禹司凤是妖族一事骗过了我们所有人，屠苏被蒙骗也情有可原”红玉解释着。

陵端见所有人都维护着屠苏，恼怒不已，只是碍于自己辈分比不上，没什么发言权，就此作罢，他不服气地告退，心中那口恶气久久不能平息。

夜凉如水，月满如盘，腾蛇与晴雪合力压制住屠苏身上的煞气，屠苏这才没有再次发作。

“辛苦你们了”

腾蛇一仰头，责怪道“知道辛苦之后就不要随便做一些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这好不容易从天界回来，就看你如此虚弱，你让我这个上古神兽还有什么脸面面对那些手下败将！”

听腾蛇一番话，屠苏久违地笑了。

“苏苏，你笑了就好了，以后不要再绷着脸了”晴雪适时开口，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只糖画“是我上山之前从街口买的，我觉得凤凰很适合你！”

腾蛇笑嘻嘻抢过去，左右看了仔细“你这姑娘说的还真不错，他可不就是凤凰嘛！”

屠苏脸上一顿，笑容又淡下去“腾蛇，不要再把我当做太子长琴了”

腾蛇见他又惆怅起来，也不再纠结于称呼问题，“小爷说过了，不管你是谁，小爷就认定你了！”

他此番说辞叫屠苏心中感动，又想起昨日夜里守在自己床前同自己说出那番肺腑之言的昊辰，回神又向二人笑了笑。

“谢谢你们，晴雪，腾蛇！”

晴雪摇摇头“你呀，好好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又看看窗外“刚好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说罢拉起腾蛇就走。

腾蛇虽然馋那副糖画，但也知晓那是晴雪逗屠苏开心的东西，索性撇撇嘴，由着晴雪拽着自己出门，他计划着明日一定要先去山下买足了好吃的再上路！

送走晴雪和腾蛇，屠苏并无睡意，窗边透进来的满月皎洁如雪，他思量着自己似乎多年未曾这样安稳地见过如此景色，一晃神，人便出了门。

水榭中央的潭水中倒映着月色，月色旁是孤独的人影。昊辰路过之际便见到如此景象，他看着屠苏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那年乌蒙灵谷月色下天真狡黠的小人儿，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朝那背影走去。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屠苏回头，先是愣了一瞬，才恍然回道“许久未曾见过满月，想多看几眼”

“看你的状态，今夜应当不会再发作了”

“腾蛇与晴雪已经帮我压制住，只要我心中不再生怨，便可安稳”

昊辰点点头，便与他共赏月色。

屠苏心却不静，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昊辰侧首，似笑非笑看他。

“今日的事情，多谢了”

昊辰轻笑一声，又回过头去“其实我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

屠苏只看着他，沉默无言。

“我不曾忘记你说的任何一句话，在铁柱观水底以及甘泉村村外所发生的，我也都记得清楚，你说过，即便是妖，也要看他是否嗜杀成性，而我也答应过，如果那妖是良善之辈，定会放他一条生路……只是屠苏，禹司凤虽然与你交好，对我们这些人也的确没什么伤害，可他整个离泽宫都是妖族，甚至还偷窃了五大门派守护的秘钥，昨日更是因为他的妖力影响才促使你煞气发作，所以我才会将他逼到如此境地，你不要怪我”

屠苏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解释如此深刻，最后那句话又如同恳求一样的语气，让他毫无反驳的余地，其实他亦明白自己昨日煞气发作绝非偶然，当体内三股妖力互相冲撞的时候，他就明白禹司凤并非普通修仙之人。只是念在朋友情义，又出于自己对他的愧疚，他才会做此决断。

“师兄言重，此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秘钥丢失，若真让妖魔一族得逞，三界必将生灵涂炭，只是禹司凤昨日并非害我，只是救人心切，没料到会引发我体内的煞气，且秘钥丢失一事他似乎并不知情，所以，念及朋友情义，我才为他求情”

昊辰紧紧盯着他，听他所言皆是朋友，情义，不由追问“那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屠苏心神一顿，瞬间别过脸去，不自然道“自然也是，朋友关系！”

“可你之前对我避之不及”昊辰开口，如同控诉，全是委屈。

“我……”屠苏自然理亏，说不过他，便低头准备逃走，却不料被昊辰抓住手腕。

“我知道你对甘泉村以及我将你当做长琴的事情耿耿于怀，只是如今我已想清楚，屠苏，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以昊辰和百里屠苏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