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个半身（废章）

回了临天阁卧房的屠苏转眼间成了无措的孩子，身上湿漉漉的滴着雨水，洇湿了脚下一大片的地板。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疏远了他呢？他想不通，明明刚见到那人时那么亲切温暖，仿佛他那空白记忆里突然出现的一道绚丽风景，让他忍不住想要多留他一会儿。可他终究不是他的徒弟，这种师叔侄之间的相互照顾，难免不让旁人诟病，若被师尊听去，自己难道不是有异心，那师叔也会落下个挖墙脚的口舌。既然于他于己皆是弊端，他又何苦贪恋那一时的陪伴呢？

“师兄……师兄你快把衣服脱了，这样会着凉的”

欧阳少恭刚进门便看到屠苏如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发呆，便上下其手去剥他衣服。

“……住手”他回过神，厉声制止，面上稍显尴尬之色，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不自然道“我自己来”

青年失笑，调侃道“我还以为屠苏师兄不会自己脱衣服呢”

屠苏瞪他一眼，已将外衬扔到地上。

“你怎么这时来了？”

“我想早点来，多学些东西，不给自己丢脸”青年谦虚的笑着。

屠苏伫立着，盯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青年不明所以。

“……你先出去”

欧阳少恭眨眨眼，后知后觉着屠苏的言下之意，了然笑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帝君，长琴殿下的命柱近来似乎又安稳许多”剑阁长老议室，司命卑躬屈膝的禀报着近来的情况。

“可有查出什么原因”他面对旁人时，声音永远清清冷冷，毫无波澜，仿佛万物事不关己，抑或皆在掌控。

“在查了”司命面露难色“只是属下发现，长琴殿下命柱异动和安稳似乎都与那位名为欧阳少恭的男子有关”

昊辰本无波澜的眼中陡然凌厉，欧阳少恭……他早该想到的。

“你现在回去查一查当年太子长琴于忘川处究竟发生了何事，再查一查这欧阳少恭的来历”

司命皱着眉头，知道他家帝君的脾气，一旦认定了就一定要彻底了解，才便于掌控，想来他是躲不掉这场繁重的任务了，他那小本子估计要停留一段时间了。这么想着，俯首作揖，消失不见。

昊辰独自出神，他身为五方上帝之一，位列仙班之际便承受着万年孤寂，他本是无欲无求，所修无情道，自然也是早已摒弃了情意爱欲，可偏偏那人闯进来，撞了他早已空白的心房一个满怀，他欣赏他淡泊名利之姿，羡慕他过活得自由自在，又忧心他单纯善良，终有一日会被那悭臾毁了大好前程。所以他未雨绸缪，得知那悭臾化龙后犯了错，便第一时间告诉了天帝，目的便是为了降罪那悭臾，将他永生困在不周山，直接扼杀与长琴的一切关联。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忽略那人重情重义，为他挡下罪责……天色熹微，他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昨日受了罚的少年。

屠苏一身清爽干净，递给欧阳少恭一柄木剑便开始了教学。

时间点点滴滴的过，这一场教导倒促进了两人的关系。

“师兄这首曲子，从何处听来？”屠苏半坐于凉亭，夹着一片树叶，出神的吹奏，引来欧阳少恭的好奇。

“是在梦里，听一男子抚琴弹奏过”

“那师兄知道这曲子取名为何？”青年眼中闪过精明，诱导着。

屠苏摇摇头，盯着他等待解释。

“这曲名为榣山，是上古大神太子长琴所著，不过这曲名是当时的一位帝君所起”

青年说完，见少年一副探究好奇的眼神，解释道“我行走大荒时曾在古书中见到过记载，我亦学过，不如我二人合奏一曲？”

打消了怀疑念头的屠苏，欣然答应，便见欧阳少恭徒手变出一把古琴，盘腿而坐，与他吹奏的叶笛遥相呼应。

昊辰心中的怀疑更甚，屠苏会知道榣山这首曲子他不奇怪，只是这欧阳少恭实在疑点重重，又见二人冥想时出现的相同星蕴，他心中有了猜测。

“帝君，帝君英明啊，您知道那太子长琴的魂魄当年在忘川如何了吗？”司命这种司文的文官，说话总是喜欢卖弄悬念。他本该得意的等帝君询问，但一抬头见那上司冷如冰霜的眼神，缩了缩脖子便开始汇报。

“长琴殿下当年于忘川被凡人盯上，抓去铸剑，只是当时混乱，一半魂魄逃了出去，另外一半便封印在焚寂之中”

“那欧阳少恭的来历查清楚了吗？”他心下了然。

“说来奇怪，那欧阳少恭的命数查是查到了，只是这欧阳少恭本该在多年前就死于一场大病的，没成想居然还活着”司命百思不得其解，抬头去看自家上司，那人周身寒气逼人，无形中生出的杀意让他不寒而栗，他忽然觉得，他家帝君为了太子长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大公无私的柏麟上帝了。思及此，他忽然又偷偷摸摸地笑了起来，他那小册子上似乎又可以绘声绘色的描写一些感人肺腑的情节。

“你怎么还没走？”白帝发话，让沉浸在自己故事世界里的司命猛然回神，畏畏缩缩的深深鞠躬，消失在原地。

欧阳少恭，若你真是长琴的一半仙魂，若只有将两个半身合二为一才能唤回长琴，那我只能……对不住你了！他这么想着，眼中染着狠厉。

他对长琴的执念深入骨髓，唯有找回完整的他，才能消解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