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查案

　　我没有办法，只得拿出之前在他府中试过的招数，翻墙进去找李承鄞。为此我颇费功夫才从后院爬到墙顶，只不过落地时地心引力和我没商量好，我还没想落地，就已经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个姿势颇为尴尬，我摔了个狗吃屎，两腿挂在墙壁上，丝毫不得动弹。

　　我嗷呜一声翻过身来，头顶有个黑影压过来，带着笑意。

　　李承鄞立在我面前，似乎在说：我看你站得起来么。

　　我苦着脸看他：“看什么看！还不扶我起来！”

　　我被李承鄞背进鸿文馆，我看着李承鄞夹了块木炭放进手炉里，他走过来将手炉递给我，我没接，开口问他：“皇后娘娘说你在查太子铸假铜钱的案子，可是丝毫没有进展？”

　　李承鄞没说话，径自把手炉塞进我手里，我盯着他，“你查到了蛛丝马迹吧？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呀？”我知道李承鄞是在等时机，可是都等这么多天了，我可沉不住气，再不去抓住他们，他们毁尸灭迹了怎么办？打铁要趁热啊喂！我在他眼前摆摆手，“你怎么不说话？”

　　李承鄞停了下，我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他正在拆我脚上类似袜子的系带，接着往下一脱，脚踝处紫红一小片全浮在那里，他轻托着看了下，起身往院子里走去。

　　李承鄞不在，我的眼神很快就慢慢锁定那边站着的时恩，时恩察觉到我的视线慌忙解释道：“不是…那个，他…刚才，确实不在。”

　　我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

　　李承鄞抓了一把雪握在手里头，正要递给我，我头一抬脖子一缩：“你要干什么？”怎么总感觉他想把雪灌进我脖子里呢？

　　李承鄞很快蹲下，把雪往我脚裸上敷去：“冰敷。”

　　接着又转头看向时恩：“时恩，你去把那些卷宗悄悄还回去，不要声张。”

　　时恩作了揖应下就离开了。

　　那些卷宗想必就是户部账目了，铜钱案很好查，户部卷宗记载，豊朝一年的铜产量不到三十万斤，而户部卷宗里，关于产量和用途都有详细统计，铸造铜钱的铜也有统计。自从万佛寺兴建以来，每年大约除了十万斤的铜用于铸造铜钱以外，其余的都用来铸造佛像了。

　　也就是说，三分之一是铜钱铸造，三分之二是佛像铸造。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除去官钱铸造原封不动，剩下铜矿都用来铸造佛像了。然而现在市面上流通的私钱起码占年产量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说现在私钱比官钱多两倍，除非有私矿才说得通，可私矿也不可能比官矿还多啊！

　　而且私开铜矿是杀头的大罪。

　　那么需要怀疑的只有铸造佛像的铜，数量都对得上。

　　李酽是万佛寺塑佛身的监工，他有能力将所有的真铜换成假铜铸造佛像。揪出李酽，太子自然要受牵连，加上前太子遇刺一案，李承邺绝对凉得透透的。

　　唯一解决不了的是皇上很疼爱李承邺，有意让李承邺继位。

　　李承鄞想要的是一击必中，可我不能再等了，如果不能让李承邺倒台，我马上就要嫁给李承邺，我可不愿意。毕竟相比之下，李承鄞帅一点。

　　我要在皇帝和太子的父子关系上划出裂痕，只要有一丝丝裂痕，再稳固的关系都会崩塌。

　　这事儿我要瞒着李承鄞，他断然不会同意我出头。

　　“李承鄞。”我喊他名字，他正低着头帮我冰敷，“现在禀报圣上，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他却摇头：“微乎其微，不值得冒险。”

　　忽然他像是知我所想，蓦地抓紧我肩膀：“在这宫中多嘴之人活不长久，你老老实实地呆在揽月阁里，保护好自己！”

　　我怔怔看着他。

　　“听到没有！”他又凶我，连带着手上都使了劲儿，疼得我嗷嗷直嚎，“听到了听到了！”

　　李承鄞的手特别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剧中就有不少人被他的手迷住，我也不例外。这样的手多好看呀。

　　然鹅——

　　前一刻还囔囔着听到了的某人，此刻已经坐在寿仁宫正殿，朝太奶奶告状，声情并茂，手舞足蹈着，李承鄞如何如何欺上瞒下，如何如何瞒天过海，总之就是：铜钱案是我先发现的，我必须亲眼看着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

　　太奶奶听完眉头紧锁，派人喊皇上过来。

　　承仪殿内，皇上将李承鄞唤了来。

　　他来时并不知情，双手作揖行礼。皇上直奔主题：“听闻最近两天你没有传修书的文书官，应该是在查铜钱的事儿吧？进展得怎么样了？”

　　李承鄞回禀道：“父皇，还没有头绪。”

　　“是没有头绪还是……”皇上立即驳了他的借口，“不敢回禀？”

　　李承鄞眼见瞒不下去，犹豫片刻放下手没说话。皇上见状示意内侍曹芨带我上来，李承鄞一见我，约莫知道了来龙去脉，复转回头。

　　争辩一番，李承鄞咬死了不承认与太子有干系，说只是推测，不能作为呈堂证据，最后皇上问曹芨万佛寺是谁督建的，便召了李酽入宫。

　　曹芨领命正要退下。

　　皇上又说：“等等，把太子也叫过来。”

　　曹芨道了声遵旨就退了下去。

　　我偷摸摸往李承鄞旁边挪：“你放心，这次太子死定了。”

　　李承鄞压低了声音，语气冷淡：“闭嘴。”

　　呜呜呜，这狗子凶我。

　　李酽与太子一齐入殿，见到我时横我一眼，李承邺倒是很淡定，朝着我笑，好似在安慰我：不会有事的。

　　没事我也要给你搞出事来。

　　李酽听着我对他的指控，气定神闲地替自己开脱，末了还不忘把嫌疑往我身上推。还巧言令色说自己平白无故遭此责难，要皇帝帮他做主。

　　长城要是用你脸皮做的孟姜女能哭倒才怪。

　　忒不要脸了。

　　皇上若有所思，低垂着眼眸不知想着什么，继而抬眸看向李承邺：“太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问李承邺？李承邺能不帮李酽说好话吗？

　　李承邺行了礼道：“父皇，儿臣与李酽关系交好，恐有帮亲之嫌，不敢妄议此事。”

　　算你识相。

　　皇上又道：“朕许你说。”

　　我眼神锁定皇上，非要他说个锤子？人家不说你还要强迫人家说，这不有病吗？

　　汝乃天骄，何不上九霄？

　　太子得了准许，颇有几分把握开始款款而谈：“李酽督办万佛寺佛像，事事亲力亲为，虽说不是没有一点差错，但也是尽心尽力，如今挪用佛像用铜那是大罪，儿臣相信李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现仅凭十公主一面之词，恐怕不足为信。”

　　东宫都是你做饭吧？我看你挺会添油加醋的。

　　看到没有？口口声声说着不敢说怕帮亲，句句又是按照帮亲的路线走，夸李酽夸了半天，明摆着就是一句话：人家李酽辛辛苦苦给你干了大半年你随随便便就这么怀疑人家太让人心寒了嘤嘤嘤...

　　不好意思性别没转换过来，应该是这样子：李酽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帮万佛寺督工，事事亲力亲为，现在你们还冤枉他，怀疑他，不信任他，李酽该有多伤心啊。

　　“你什么意思啊？”我抓住李承邺最后一句话反驳他，“陛下，瑟瑟不懂朝堂之事，我也跟别人没有什么仇怨，要说帮亲...恐怕太子殿下才是我的亲，可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如果他们不相信，大可以去万佛寺打开佛像看看。”

　　李酽连忙说道：“陛下，如今佛像已经享有供奉，如果现在打开，只怕会惹怒天下信徒，且此举有违佛道，只怕会惹来无妄之灾啊陛下。”

　　我忍不住吐槽：“你们造假佛像难道就不有违佛道吗？”

　　李酽又说：“若打开佛像没有问题，反惹来天怒人怨，后果谁来承担？”

　　嘿，这个狗腿子，净挑不好的话威胁人，明摆着心里有鬼，况且谁承担都轮不着你这辣鸡来担心吧！相信科学啊大兄弟，一看你就是被落后封建思想荼毒太深的可怜人，真想把你带去二十一世纪接受科学的洗礼...

　　我还想说我来担下一切后果，李承鄞便开口了：“这岂非两难？不破开佛像又怎么能知道它有问题呢？”

　　明白人，道出了我的心声。

　　我想起小枫当时的所作所为，颇有把握说道：“陛下，不破开佛像也可以辨明真假。”

　　皇上将信将疑：“你有办法？”

　　我点点头：“如果佛像是泥塑的，那就和户部记载的铜的重量不一样，所以，称称不就知道了？”

　　“好，就这么办吧，以防有人当中做什么手脚，曾献，你带神武军即刻封寺，明日由朕，亲临彻查。”

　　我又说：“陛下，瑟瑟请求今晚同曾献将军一起守在万佛寺静待明日彻查。”

　　李承鄞眼神一变，这丫头疯了？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以住在宫外，更何况是未来太子妃。

　　“不可。”说这话的是李承邺，李承邺看向我，“瑟瑟，你身为未来太子妃，一月后与我便要成婚，怎可宿在宫外？这不合礼制。”

　　嘁，只怕你这太子担心的是其他原因吧。

　　“陛下，瑟瑟对佛像一事真的十分上心，明日便是尘埃落定之日，我只想确保万无一失。”

　　皇上看我不怎么信任曾献的样子，拿我没办法，又担心传出去不好听，正当犹豫之际，太子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愿陪十公主一同前去。”

　　我看了看李承邺，心里几百个不愿意，随着皇上同意的旨意传下来，我眉头一皱。

　　我是算好了李承邺身后的忠王今晚会派人偷梁换柱才旨住在万佛寺的，结果来了个跟屁虫，偏偏还是当事人李承邺，这人怕不是要来打乱我计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