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章

方才女娲的那番话，凤九完全不能明白，但是她提到十恶莲花镜，倒是拨开凤九灵台之上的雾障，让她瞬时将眼下情势看得清清楚楚。

东华静坐于妖息之间，必定是在与妖尊渺落决斗，她晓得这种高深的斗法，自然不会是一刀一剑的拼杀，她若要帮忙，便要先找到他们斗法之所在。

碧海苍灵的这一方华泽极为敞阔，凤九依循记忆在其间奔走，许久仍未找到东华，反而失了方向。毒息愈来愈浓烈，渐渐布满整座结界，凤九暗暗咬牙，这绝非吉兆。

若是寻不着东华，那她所为何来？凤九心头一凉，干脆在一方浪头之上坐定，屏息凝神，学着东华教她的调息之法沉心静气。她体内有东华的一丝魂魄，既然当初她能随之前往十恶莲花镜，此时自然也能随它前往东华身处的幻境。

从前折颜曾教过凤九一点探魂术，虽算不得厉害，要在自己体内找到东华那一点魂魄却是足够了。

折颜曾与凤九说过，不同的神仙，有着不同的仙泽，对于神仙来说，肉体不过是寄存仙泽元神的所在，即所谓皮囊。凤九任由自己顺着东华的那缕魂魄飘摇，这种感觉很像是入梦，或者说，比入梦更为缥缈。

凤九将自己的存在压得极低，她依稀记得，自己前一次入了东华的梦境，乃是因为在睡梦之中，混混沌沌地就被他的魂魄给牵引了过去——一股强大的引力猛地将她一扯，她蓦然跌入一个怪异的所在。

狂风卷着流云翻滚不休，底下仍是碧浪滔天，天上挂了一轮绛红色的圆月，乍一看竟像是正午的日头，只是，与其遥遥相对的天边，一个明晃晃的太阳正绽出惨白的光芒。日月同辉，这可实实在在是妖异之相。

碧浪托出一方高台，她正落在这处高台的边沿，海风呼啸，浪头不时打上她的裙角，她在高台正中，见到了紫衣银发的东华。

东华帝君结跏趺坐，视线平静地落在高台彼端。风急浪涌，怒吼的涛声之中，凤九听到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在问：“尊座，若是你的九儿已然琵琶别抱，你可还能坐得住？”

高台彼端，帝君视线停留之处，慢慢有妖息聚拢，幻出一个娇柔的女子。红衣黑发，双眼盈盈欲泣，秀眉微蹙，抹不去的愁绪凝结在她的脸上，额间那朵凤尾花，倒是与凤九的一模一样。少女愣愣望着天际的圆月，怔忡之中，有另一个男子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肩膀，唤了一声凤九。

若不是当日凤九曾去过十恶莲花镜，此时恐怕无法如此镇定面对自己与另一个男子亲密依偎的模样。那男子，正是织越山的沧夷神君，一身黑衣，眉目清俊，对她青丘白凤九一往情深。凤九抬手摸出袖中薄剑，暗叹一声，这妖尊，倒是真能摸着东华的命门。

东华帝君其人，掌生死，统六合，智商卓绝，武力拔群，在遇到青丘白凤九之前，真可算得上是毫无弱点。当初帝君下凡历劫，九重天的司命星君想了无数种办法想让东华帝君尝尝情爱之苦终不可得，最后才发现，原来帝君最见不得的，正是凤九移情别恋。

认真要说的话，东华帝君做惯了天地共主，这掌控欲即便强一些，也委实算不得什么。因为控制欲太强，而导致妒性重，眼里容不下一丝沙子，这大约，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他东华帝君的妒性和独占欲，委实强到了一定地步，强到即便晓得凤九对他情有独钟，也仍时时刻刻怀疑凤九会被人觊觎窥伺，不愿让她与任何人稍为亲近一些，哪怕是凤九青丘的家人，他也是避之唯恐不及——这样的程度。

因为见到凤九在-=浴-=池-=诱-=引-=太-=子元贞，东华帝君曾硬生生提前十八年结束了自己的生死劫，吐血归天；在十恶莲花镜中，因为凤九移情他人，东华同样数次饮恨倒地，命归黄泉——这个戏码，凤九连续看了几次，此时又见，心中不免感叹，渺落她，终究是少了些想象力，若是让司命来编写，剧本定然会改上一改。同时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东华他，难道经过这么多次，仍看不穿这一点小小的技俩？

东华缓缓抬起头，望着凤九与沧夷抱在一起，眼中有微光闪动。一个-=妖-=媚的女子自帝君身后徐徐浮现，一双-=玉-=臂-=紧紧搂住东华帝君，袅娜的身体-=挨-=擦-=着帝君后背，轻声笑道：“尊座，寻常女子，水性杨花，不堪入您法眼，本座吸纳四海八荒的妖息数十万年，这半年又得-=尊-=座-=滋-=养，修为大增，唯有你我二人，才是良配……”她的声-=音-=挑-=逗-=又-=缠-=绵，话末带着长长的尾音，凤九盯着她抬手抚过帝君肩膀，手指又去拉他前襟的衣衫，恼恨异常。

她晓得这不过是幻觉一场，仍禁不住思绪翻涌，转眼却见到沧夷搂住那个凤九，低着头吻了上去。虽明白那也不过是虚假的幻影，但见到自己抬手搂住沧夷脖颈，双-=颊-=绯-=红，低-=低-=呻-=吟，一副-=任-=其-=轻-=薄的模样，胸口狠狠一滞，左肩紧跟着传来一阵剧痛。

剧痛椎心，凤九差点痛呼出声，不过一错眼的工夫，她见到沧夷已抬手脱去她的衣衫，热吻慢慢下移至锁骨——疼痛愈来愈烈，那二人像是知晓东华心意，动作-=愈-=发-=露-=骨-=。而此境之中，狂风一阵凶猛过一阵，原本暗红色的月轮像是吸食了人的鲜血，慢慢转至深红，色泽愈来愈艳，在另一方遥遥与它对峙的太阳，竟显出几分颓丧衰败的气息来。

凤九心中突然透亮，悟到东华正在与妖尊以意念相较，且落了下风，那两轮日月，恐怕正是某种征兆；虽然她仍琢磨不透自己身处何方，却晓得她见到的这一场幻觉，绝非初次开演。东华眉眼沉沉望着远处已-=交-=缠-=在一处的二人，口中突然吐出一口血。

凤九将手中长剑一挥，直奔东华而去，飞到半途，却有两条红绫自东华身后向她破空袭来，凤九侧身往地上一滚，两道红绫一击不中，马上换个方向直击她的脖颈，竟是一个欲取她性命的险招。凤九在地上滚了一滚，还未起身，红绫再次袭到，眼看就要沾上她的肩头。凤九晓得若是被红绫击中要害，不死也会抵上半条命，她好不容易追着东华来到此地，岂可如此轻易便将自己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