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寺内养伤

“把她给我扔进去。”

黑暗中，这样一道声音像是一道枷锁，锁住了她的身体，也困住了她的行动。她眼睁睁看着一身白衣的女子被人钉入棺中，扔进了早已挖好的深坑……

她瞪大了双眼，想要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大颗大颗的冷汗自额上掉落，忽然，她感觉额上一阵清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覆在了她的额头上，令她紧锁的眉渐渐舒展开来。

“夕……柔……”

她在梦中呓语。

“困于噩梦之中，必历伤心之事，如此害怕，何不忘记？”

一滴泪顺着夕陌的眼角滑落，鹐沙坐于床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双手合十，闭目念道：“阿弥陀佛。”

谛听哼哼唧唧地坐于一旁舔舐着自己的爪子，似在无声地抱怨着什么。

鹐沙睁开双眸，灰褐色的眸子眼含无奈，“谛听，已然三日了，气还未消么？”

谛听闻言，将硕大的脑袋甩朝一边，就是不看自己的主人，让你快些你不快，人家都快死了你才姗姗来迟，还佛嘞，一点悲天悯人之心都木有，哼！

鹐沙无奈地叹了口气，谛听跟随他多年，如今却还是孩子般心性。罢了，“你先守着她，我去礼佛了。”

说完，也不管谛听是何想法，径直走出了房门。

谛听对着关上的房门龇牙咧嘴，似是对主人非常地不满，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鹐沙站在房门外无奈地摇头，一小沙弥自他面前经过，对他恭敬行礼：“大师。”

鹐沙双手合十还礼，之后便离开了，向寺庙中礼佛的大堂走去。

三日前，他来到夕陌倒下的小树林，她身上流下的鲜血吸引着无数的恶鬼向她靠近，企图将她拆吃入腹，他用佛经将恶鬼度化，随后便让谛听驮着她来到了这间距离最近的寺庙借宿。

一路上，她身上流淌的鲜血将谛听全身染红，那之后，谛听便不再搭理他了。

说到底，也是对他的迟到不满罢了。

这厢，谛听在送走了鹐沙之后便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夕陌，大如铜铃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盯得它双眼酸涩，眼泪都快流出来之时，夕陌的的睫毛颤动了下，缓缓睁开了双眼，入水的眸子带着些许雾气，迷蒙地看着周围。

谛听见她醒来，顿时眼睛也不觉得酸涩了，高兴得上蹿下跳。

夕陌偏头看向一旁跳得连大地都抖上三抖的坐骑，连带着震得她的伤口也开始泛疼，“你……别跳了！”长时间不说话，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谛听闻言，立刻变得正襟危坐，乖乖地坐在床边，动也不敢动，双眼饱含热泪地看着她。

夕陌被它这个样子弄得有些头痛，干脆闭上眼不再看它，思索着自己怎么会和这只坐骑在一起，但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反倒是自己睡着了。

也许是身处寺庙的原因，夕陌难得地安然睡到了戌时。

而这期间，谛听一直蹲坐在床边默默守着她，直到她再次醒来。

夕陌醒来之时，房间里已经点上了蜡烛，昏黄的灯光下一位身着素色袈裟的和尚正在参禅礼佛。一只纯白的动物趴在他的身旁休息。借着灯光看去，那和尚的侧颜近乎完美，眉飞入鬓，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像是扑闪着的蝴蝶翅膀，高挺的鼻梁带着异域的风情，薄唇微抿，口中溢出一个个经文，从嘴型上看，大致是《金刚经》。

“‘须菩提！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祗世界七宝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提心者，持于此经，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何以故？’‘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夕陌跟着他的口型，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一段念完，鹐沙睁开双眼，淡然的灰褐色眸子看向她，“施主醒了，可是饿了？”

闻言，夕陌的肚子非常应景地叫了一声，弄得她脸颊通红，自入了夕音阁以后，她便再没有忍受过饥饿的煎熬了。

鹐沙起身，在夕陌疑惑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再回来，手上多了一碗粥，他走到床边坐下，单手将她从床上扶起。

夕陌起身，不小心扯痛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肩上的伤口也隐隐泛出血迹，将穿在自己身上的僧袍染红。

鹐沙见此，放下手中的白粥，在心中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双手自她腋下穿过，半抱着将她扶起靠在床头。

好闻的檀香气息传来，夕陌一时微愣，待他的双手从她身上抽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他身上那好闻的气息迷惑了，顿时懊恼不已。

修长白皙的手指端着一碗粥出现在她眼前，她抬眸看向那端着白粥的主人，见他双眸澄明似镜，自己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用左手接过白粥，一股脑儿地便喝了下去，也不在意那粥是否烫口。

鹐沙正要开口提醒，却见她已经一口喝完将碗递给了他。他接过，将碗置于桌上。

两厢无言，最终还是夕陌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她之前穿的血红色的衣衫已然消失不见，换上了一身淡青色的僧袍。

鹐沙坐在桌边，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

“是烧菜的女施主所换。”

闻言，夕陌倒也放心了不少，虽说为了救命，让他为她更换衣裳也无妨，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打破了两人些许微妙的气氛。

鹐沙起身前去开门。

一位妙龄少女站在门外，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娇俏玲珑，颇为可爱。

“大师好，那位姐姐的药熬好了。”

鹐沙双手合十，“多谢女施主。”随后从身上掏出一盒药散，递到那少女手上，“劳烦女施主了。”

少女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鹐沙侧身让少女进屋，随后自己走到谛听面前将它轻轻拍醒，带着它步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