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奄奄一息

“是你死，还是我亡，一切，言之过早。”

说完，紫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箫，置于唇边吹奏起来。

夕陌无言地轻笑一声，将红色的剑穗拿在手中把玩，似是丝毫不在意对面的人会如何。

风卷起她的衣裙，飘扬起血一般的颜色。

天上那唯一的光亮被黑雾遮挡，风声呼啸，带着百鬼的咆哮，响彻天地。瞬间，天空变得黑雾缭绕，带着难言的阴戾之气，围绕在两人周身旋转。

夕陌便站在这些黑雾中央，不动分毫。

紫衣女子见她一动不动，不禁有些疑惑，便是连吹奏的声音都弱了许多，但，也仅只是一会儿，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召唤鬼魂之中。

但见黑雾越来越多，夕陌放开了手中的剑穗，将剑插回剑鞘，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了。

紫衣女子得意一笑，放下短笛，伸出一只手像是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似的抚摸着那些黑雾，似是漫不经心地说着：“你倒也沉得住气。”

夕陌挑眉，“不然又如何？这周围百鬼总是要被召唤过来的，是你是我又有何区别？不过是看谁最后能驭得住这鬼，你说呢？”

闻言，紫衣女子脸上笑容一僵，心底升起一团怒火，但很快便被她压制下去，“倒是会坐享其成。”

“不过是省些力气罢了，这还要感谢你呢。”

“你……”紫衣女子怒不可遏，笑得阴森至极，“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她便扬起手腕，用匕首在手腕间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冒出，滴落在地，瞬间，那围绕在夕陌周身的黑雾便向着紫衣女子奔涌而去。

血，是能令鬼疯狂的颜色。

夕陌没想到紫衣女子一来就放自己的血去吸引恶鬼，倒是愣了一下，一下子放这么多血，不怕失血过多吗。

夕音阁通常的驭鬼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用自己的血去吸引恶鬼，让恶鬼食自驭鬼人之血，从而主动听从驭鬼人的指令，另一种便是让血液流入到驭鬼的乐器之中，让驭鬼之音更盛，强行令恶鬼服从。

不过主动和被动的区别而已，不过，相比起来，她更喜欢让恶鬼被动屈服。

“杀了对面的人，我可以给你们更多的鲜血！”紫衣女子用手指着夕陌，手腕尚在滴血，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上百只恶鬼听了她的话，纷纷转身向着夕陌扑来，血红的双眼都带着嗜血的兴奋。

夕陌神情转冷，自腰间抽出黑玉笛，置于唇边吹奏起来，霎时，宛若狂风呼啸，她的周身便伫立起了一道风墙，恶鬼无法近身，只能在风墙外咆哮。

将周围设好防御，夕陌笛音骤转，高亢且森冷，那围绕在她周围的恶鬼像是听到了难以言喻的声音，令它们痛苦至极，纷纷抱头翻滚。

紫衣女子见此，重新拿起短笛吹奏起来，将腕上的鲜血也涂在了短笛上，音律渐渐变强，霎时间便盖过了夕陌的笛音，令恶鬼听从她的笛音不停地撞向围在夕陌周身的风墙。

有的小鬼力量没有恶鬼强，被旋转着的风墙割得支离破碎，消散在空气中。

看着一只只小鬼在自己的风墙下消逝在天地间，夕陌至始至终除了冷然，便只剩下嗜血。常在刀口舔血，她早已丢弃了那该死的恻隐之心。

是谁告诉过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丢弃那不该有的同情心。为了活命，她舍弃了一切可以舍弃的东西，让自己变得冷血，变得无情。如今，别说是鬼，便是连活人在她面前如何残忍地死去，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有人说，她比恶鬼更恶，比寒冰更冷。

确实，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能够让她温暖的东西了，她把自己变得比鬼更像鬼。就像那和尚说的，她已然满身杀孽，注定要承受地狱之苦，既如此，她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死活。

想到此，夕陌眼神一凛，笛音骤转，盖过了紫衣女子的短笛之音，令周围百鬼已一瞬间便调转了方向，朝着紫衣女子攻去。

紫衣女子一惊，暗自运转体内所有真气，凝聚于笛声之中，于是两人之间便形成了这样一副画面：成群的黑雾在两人之间不停地环绕，不知该攻击谁。

夕陌将自己舌尖咬破，将鲜血注入黑玉笛之中，霎时间黑玉笛红光大绽，而围绕在她周围的风墙也消失不见。

只见夕陌手上的黑玉笛褪去那令人沉闷的颜色，变得鲜红似血，映得她的脸庞更加森冷嗜血。

虽说用此法可获得更大的胜算，但同时伤人伤己。

百鬼听从笛音的引导，攻向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被恶鬼重伤，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引得百鬼更加疯狂地攻向她。

就在此时，一道梵音自天际传来，“阿弥陀佛。”

夕陌一愣，笛音骤歇，百鬼便也停下了攻击紫衣女子的步伐，他怎么来了？

紫衣女子见此，知道此时正是反转的好时机，她也不顾身上被百鬼撕咬的伤口，凝聚自身真气，将所有的真气关灌注于笛声之中。

情况骤然反转，原本攻向紫衣女子的恶鬼纷纷调头，急速攻向夕陌。待夕陌反应过来，想要抵挡却已来不及，肩上、腰腹、双腿已被恶鬼啃噬。她身上的红衣被鲜血浸染，变得暗红。

她运起真气，将身上的恶鬼震开，就着身上的鲜血涂抹在黑玉笛之上，重新吹奏起来。黑玉笛周身红光大绽，将夕陌围绕在其中，恶鬼攻击她的步伐变慢，慢慢地便开始围着红光打转，之后纷纷带着嗜血的双目集体攻击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想要抵抗，奈何恶鬼攻击的速度比之前攻击夕陌的速度更快，若非夕陌当时愣神也不会被恶鬼重伤。如此速度，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瞪大双眼看着一张张血盆大口张嘴向她咬来，而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一群恶鬼分吃入腹……

到死，她也不明白，为何夕陌的笛音会变得如此强盛！

眼看着紫衣女子被大卸八块，夕陌终于放下唇边的黑玉笛，周身红光消失，她跌落在地，受的伤太重，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引导这些恶鬼散去了。有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就这么死了也好，也不用再报仇了……

意识消失之前，她仿佛看见了一双素色布履停在了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