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至：林地风貌（9）

次日清晨，玫珞希尔约吉瑞安在王宫正门外见面，并嘱咐通传的女官告知吉瑞安穿猎装。吉瑞安十分知趣，他知晓今日行程必定在宫外，一早原本就穿的是轻便的劲装。这次他为免再迟到，特意清早亲自站在王宫二层的客房区域入口处等候，从女官处得知相见地点后即刻出宫。

宫外紧邻的是环绕王宫山丘的河流，其上在每扇宫门处有石桥。吉瑞安走到河对岸的森林中等候。

正是晨曦微露，夏日的森林清新明净，光影碎满地，四望通透如水空明。交班的王都巡逻队战士排成一列，匆匆从面前经过，押后的战士向他点个头算作打招呼；陆续有住在宫外而供职宫内的精灵经石桥进出王宫，脚步轻捷却迅速；携着筐篮的精灵们说笑着走过，大约是去森林中采摘果实；几个小精灵笑闹着你追我赶，转眼间去得远了；行走缓慢且进出时还顾得上同守门卫士互相问候的精灵，可能是去林中散步的。

玫珞希尔很快向他走来，窄袖束腰，马裤长靴，两鬓和额前的发丝向后编束。她的猎装和他近日所见普通精灵的猎装相似，颜色为绿褐搭配，很适合在林中行动；通身无饰，只在设计上采用了叶形、藤纹等森林元素。

她和几位男女精灵走在一起，但并不在他们中央。他们行间谈笑，都穿着劲装，有两位背带弓箭。过桥后，其余精灵散去，玫珞希尔独自走到吉瑞安面前，与他互道早安。

“现在有个新计划，”她对他微笑，“方才他们想邀请你上午到靶场一起习射，我答应他们先来问问你愿不愿意。你要去吗？不去的话我们就到别的地方转转。”

“唔，如果他们不是要找理由取笑我……”

“不是不是，”玫珞希尔摆手，“是因为河谷城城主家族世代善射，森林也有耳闻，他们很想见识一下，才央我来问你的。”

吉瑞安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好罢，我跟你去。”

于是玫珞希尔引他向刚才精灵们离开的方向去。林中鸟语上下，花香萦纡，草木清芬怡神。吉瑞安注意到她竟会对身边的树木、花草和动物说话，且明显是因他在才没有去接触它们；它们也会用各自的方式回应她，例如垂下一根枝条，用梢处的叶片摩挲她的发顶。

森林的精灵。他想。

行经几处房屋，再穿过一片竹林，就是王都校场。土地平旷，上覆稀疏青草，精灵们三三两两练剑舞刀；有些精灵骑着马来回驰骋。校场周围环绕着一圈极为高大粗壮的树木，每隔十几棵便有一棵上盖有木屋。吉瑞安猜测它们是供休息和存放练习用武器之处。

见他仰头观察树上木屋，玫珞希尔解释道：“那些木屋的底座板，在我们的语言中称为’塔蓝’，翻译成通用语就是’平台’的意思。”

“那塔蓝上面的房屋叫什么？”

她耸耸肩：“就叫房子呗。西尔凡精灵的传统是住在树上，但不是所有塔蓝上都盖有屋子的，有些就是一个光平台。”

“走了，习射用的靶场在另一边。你再在这里待下去，可能会被不知哪里来的飞刀击穿。”她领他向自己指的那处走。

吉瑞安不时转头看两边精灵们练习的各种武技，觉得它们优美轻灵又利落慑人。玫珞希尔突然喊道：“小心！”

一支钝头羽箭几乎是擦着他头顶飞过，吉瑞安立时浑身僵硬。待反应过来，他才想起对玫珞希尔说自己没有受伤。公主松了口气，转而对羽箭射来的方向高声说了几句什么。吉瑞安不通辛达语，只能从语气中听出她的愤怒。

他也看向她目视的方位，见那里是一位成年男精灵和几个小精灵，看起来男子在教导他们习射。教官遥遥对吉瑞安笑道：“对不住啊公子，我本来是让学员们射那边树上的浆果，没想到箭偏到了你身上，还请你见谅！”

这几句话都是通用语，吉瑞安有些尴尬地回应道：“没关系。”

他既应了，男精灵就又对玫珞希尔以本族语言说了几句。她状甚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吉瑞安走了。

一边走着，玫珞希尔带着歉意开口：“他们不是故意的，孩子们练习失手，我再替他们跟你道个歉。”

“我没有在意，”吉瑞安温和道，“殿下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们经过小精灵的练习区域，到达正式的靶场。干草扎成的箭靶在场地一端排开，已有十几位精灵在习射。见吉瑞安和玫珞希尔过来，他们纷纷停止练习，走近以通用语对吉瑞安打招呼。

这些弓箭手的态度十分和善热情，其中一个笑得爽朗：“河谷城的继承人，展示一下你家族的箭术！”

精灵们附和起哄，玫珞希尔也微笑着看他，很是期待的样子。吉瑞安爽快应下，接过一个精灵递上的弓箭，走到方才他们习射的位置，看准后放出一箭。

林地的短弓他用着不是特别适应，但这一箭也正中靶心。对人类来说，在精灵的习射距离外射中目标已经很难得了。弓箭手们用精灵的方式喝彩。

玫珞希尔手中也被塞了副弓箭，他们硬拉她上场。她在吉瑞安身旁站定，一连射出两支箭。

吉瑞安看着作为战士时的精灵公主，她的银发扬起，和明眸同在渐盛日光中熠熠生辉，樱唇微抿，面容平静，眼神坚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但他直觉这样的她才是真正天性的她。

双箭连珠中的，垂直联排，精灵们更加兴奋。吉瑞安莫名起了表现欲，退后几步，也射出连珠两箭。它们头尾相衔，前箭直插靶心，后箭击裂前箭透入。

精灵弓箭手们的笑容灿烂耀眼，玫珞希尔对他笑道：“目前看来你比我箭术高。曼嘉仑大约胜得过你，可惜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