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至：林地风貌（4）

玫珞希尔不知如何再接，索性也抿了一口杯中的多卫宁，醇香甘滑的酒液让她放松了些。她偷眼看向父亲，瑟兰迪尔在交谈间隙注意到了女儿投来的目光，只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并以眼神警告她不得借故逃席。玫珞希尔无奈，又不愿主动开口与吉瑞安搭话，见他也不再说下去，就先专注于食。

吉瑞安深得点到即止、张弛有度之道，暂时未再出言，开始品尝精灵的佳肴。晚宴菜肴的烹饪技法其实与河谷城名厨类似，但森林风味独特，他十分享受。主菜期间，他随意与玫珞希尔说了几句沿途风光之类，又盛赞林地王宫建筑恢宏，公主只客气附和。

待到甜点时，吉瑞安诚恳道：“我在城邦事务方面资历尚浅，此番父亲并未许我参与正式商谈，全当是开拓眼界。后面几日我想在王都参观一二，但初来乍到实不熟悉王都格局，玫珞希尔殿下若无要事，可否赏光作我向导？”

玫珞希尔早知自己负责接待人类公子的几日间，无非是陪坐闲谈、散步游览之类，本也无意拒绝，但还是存了一丝脱身的希望。她笑答：“我近日确无紧要之事，也乐意相伴公子，但还需先得父母允准。他们若无异议，我自然从命；万一不许，我也定为公子安排一位妥当的向导。”

如此，吉瑞安今晚准备的言辞都已说尽。河谷城一行经过白日的水陆旅程，着实疲惫，宴席因而不再按林地的传统持续彻夜，在午夜前一个时辰便散了。他临别时特意单独再向公主致礼：“希望明日一早我能有幸再见殿下。”

玫珞希尔经过整晚后笑容已有些僵：“待我禀问过父母，自然会告知公子。无论如何，公子明日必有稳妥引导。”

她说完便先行离开，吉瑞安目送倩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方才向河谷一行在王宫中的住处去。

为他引路的是一位精灵少女，很是活跃，直言自己入职宫廷不久，又问他这半日可有不惯之处。吉瑞安笑答一切都好，见她言语伶俐，试着问道：“请问姑娘一事，玫珞希尔公主的侍女不知是哪几位？之前不曾见到，我想向她们问些事情。”

少女摆手：“公子称我名字即可，我叫西蕾恩。玫珞希尔……公主殿下没有随身侍女，” 她平日都是直呼玫珞希尔之名，此时为称谓一事很是懊恼，“不过她的事情我也知道些，公子想问什么？”

吉瑞安听到前一句就惊讶不已：“公主竟无侍女？”他从前所见诸多人类贵女都是至少有一位近身侍女，其他的下人还不算。“莫非精灵贵女都是如此？”

西蕾恩答道：“王后身边是有几名女官的，不过她们的本职都是掌理宫务，并非普通侍女；至于宫中其他贵女，她们的侍女也兼理贵族事务。不过公主殿下一向省事，不惯被服侍，是自己不要侍女的。洒扫收拾不算，若实在有她自己做不来的事，就由王后身边的女官帮忙打理。”

吉瑞安只得道：“好罢，我原也不是想探问公主的私事，只是往后几日会常与玫珞希尔殿下相处，唯恐一时不慎，言行上无心冲撞了殿下。既然她并无随身侍女，只有请姑娘赐教：玫珞希尔公主可有什么不喜或避忌的物事？”

“据我所知是没有，”西蕾恩笑得开心，“两位王嗣都是再和善不过了，玫珞希尔更是明朗，公子与她相处时大可随心的。”

吉瑞安点点头，也笑道：“多谢你，西蕾恩。我有什么能报答你的么？”

西蕾恩摇头：“两句话而已，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她向前一指：“前面进去就是客房区域，公子自己的侍从想必已在内等候，公子向前不会再迷路。我先告辞了。”

她向吉瑞安行礼告退，吉瑞安也还礼，口中道：“有劳。”

见她走远，吉瑞安转身走进客房区域，却是先向父亲的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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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珞希尔回到自己的套间，沐浴过换了常服，便去父母的住处。瑟兰迪尔和莉诺瑞尔知道她会过来，此时也已沐浴更衣完毕，坐在外间烛光摇曳的起居室中等她。精灵王正看着一卷文书，王后在为一件披风的下缘绣上流云纹。精灵需要的睡眠比人类少得多，他们并不如河谷城一行那般困倦。

玫珞希尔依在母亲身畔坐下，先絮絮抱怨过席间如何无趣，才说到正题：“吉瑞安公子要我这几日带他游览王都呢。”

瑟兰迪尔抬起头：“我也正想告诉你，刚才城主也向我请求，许你在他们停留期间作吉瑞安的向导，引他在附近参观。”

玫珞希尔立刻坐起：“父亲可答允了？”

瑟兰迪尔说得理所当然：“我自然应了，让你历练一次又不是坏事。再说你近日也闲得很。”

“我哪里闲？两个月后就是统一战士考核，”玫珞希尔早想好了理由，“我天天训练准备，就怕一次考不过，给ada丢面子。”她成年后已不常这样称呼父亲，此时却顾不得。

“行了，你和曼嘉仑能不能一次通过战士考核，我自己有数，”瑟兰迪尔将手中的文书放下，面上已带了笑意，“还有什么借口？”

玫珞希尔下意识开口：“陪卡兰玟复习，她要考医师……”见父亲挑眉，她顿时灰了心：“我去就是了。”又腹诽加理安两句。他下午见她们“复习”时的情状，定是向精灵王说了。

莉诺瑞尔一直在安静做着活计，此时见女儿唇角都耷拉下来，觉得好笑，拍一拍她的手安慰道：“河谷城的礼物，其中一箱是单送王室的，已经放到私库了。你现在要不要去看？”

玫珞希尔闷闷地答道：“不就是衣料首饰，每次都是这样，我又不爱那些。再说日后我从了军，穿戴哪里还能鲜亮，等着做活靶子么？”说得父母都笑了。玫珞希尔起身行礼：“我回去了，父亲母亲也早些休息。”

瑟兰迪尔和莉诺瑞尔看着她出去带上门，王后转向丈夫：“这次河谷城给王室的礼物，里面明显有一些是按照玫儿的喜好置办的。再加上西蕾恩的消息，后面几日你当真让玫儿去接待他？”

精灵王冷哼一声：“吉瑞安还算谨慎，问的内容都很合理，没有破绽。他们父子想做什么，经过晚宴我也能猜个大概，但谅他们也不敢真对玫儿如何。玫儿有时是稚气些，但说到聪敏，只要她愿意费神，从来就只有她哄旁人，再不会让旁人哄骗了她。”他握住妻子的手：“玫儿生长于王廷，她知道该如何应对吉瑞安。你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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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问道：“你觉得精灵公主如何？”

“我们的情报系统该改进了，”吉瑞安取剪子挑亮房中的烛火，“公主分明……”他仔细想着形容词，最后还是笑道：“她很有趣。自己本是活泼，却能做出清冷严肃的样子来应付我。”

他父亲不置可否。“席间精灵王已经应允，让她这几日陪同你。你可有信心给她留下良好印象？”

吉瑞安将烛剪搁在放什物的矮桌上，金属与木料相击有声：“目前来看，我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