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至：林地风貌（3）

河谷城一行除城主父子及随行官员外，尚有数十侍从，足有近百人。他们离船登岸后换乘车马，于下午到达林地国境；再由边境戍卫带到王都交予当值巡逻队，然后除运载礼品什物外，一律改为步行。王宫前已有精灵迎候，引他们从正门进入。此时已是傍晚。

城主父子及随行官员先入各自的客房梳洗更衣，预备出席晚宴。加理安告知人类侍从晚宴将在花厅举行，到时候自有精灵带领他们一行到彼处，王国中陪席的王室成员、达官贵族将直接在那里与他们会面。

吉瑞安休息片刻，由贴身男仆服侍着换上晚礼服，便有精灵敲门。他出门与父亲等人汇合，一同向花厅去。

他们距离花厅尚有一段距离时，已能看到出席晚宴的精灵中数位辛达闪耀的金发，其中身量最高的金发精灵身侧又有一抹独特的银辉。

吉瑞安走到近前时，终于看清了在花厅入口处迎候的十余位精灵。站在最前方的精灵王很容易辨认，他的夏冠满饰绿叶。在其他族类眼中，成年精灵单从容貌上分不出长幼，但吉瑞安知晓精灵王后出身西尔凡，发色不可能为银，那么精灵王身侧的银发少女就是中洲唯一一位精灵公主。

吉瑞安有生以来第一次细看真正的精灵。他身为青年男子，扫视过一轮后，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被精灵公主吸引。

她的银发绿眸在人类眼中非常特别，但并无不谐之感，衬得肤光胜雪、眉眼盈盈；除去象征身份的额冠外，通身不加装饰，头冠也是最简洁的式样，这与他从前所见珠光宝气的人类贵女着实不同。一时间，吉瑞安除衷心认可她在人类传闻中的绝色外，竟想不出别的话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他当然不会就此爱上她，但已心生好感。面对如此出尘的尤物，吉瑞安觉得自己未来几天必定会十分享受与她相处的时光，即使这种相处带有功利性。

他心中对精灵公主的真容感慨万千，行礼时心不在焉，直到除精灵王外的所有精灵还礼毕才清醒。入席时，吉瑞安发现自己正在公主邻座，明白是礼节使然，但也知晓自己此行的任务正式开始了。

河谷城城主之座在他们不远处，吉瑞安与父亲相视一瞬，才将视线转回。城主身侧的精灵王似乎不曾注意到。

此类晚宴上主宾实际都不甚在意食物，大多专注于同左右邻座交谈。玫珞希尔另一侧的人类官员应是得了城主指示，并未试图与她闲谈。她乐得如此，在侍宴精灵将菜肴传到自己身边时取了些食物，正要下刀，身旁的吉瑞安突然开口：“见到你万分荣幸，公主殿下。”

玫珞希尔的第一反应是因他的正式称谓而不习惯，森林精灵日常不称她的头衔，多数是直呼她名字。她只得放弃进食，暗自埋怨这个男人怎么如此没眼色，口中应道：“我也很高兴得见公子。”以她的身份，却是不必说“荣幸”。

吉瑞安的先导策略就是以略微不合时宜的开口引起她的注意，这原是人类社交中的常用手段。他想试探一下精灵公主是否当真如父亲口中一般天真直率，故作轻浮道：“殿下果真名不虚传，美貌绝伦。”这话也是真，他想着。

玫珞希尔毫无寻常女子被唐突的气恼神色，淡淡回敬：“公子谬赞。公子美名我也素知。”

吉瑞安听她应答有度，明白无法再故作轻佻，便换了方式，微笑道：“家父此来与精灵王陛下商讨贸易等邦交事宜，需得数日，我与殿下也还有几日要相处，彼此称呼头衔未免不便。殿下若不介意，可直呼我名吉瑞安。不知我能否有幸知晓殿下芳名？”

玫珞希尔从不在意此等事，但也无意与人类男子深交，面上仍是标准微笑：“我名玫珞希尔。公子在称呼上大可自便，但我与公子初次见面，远未熟悉，还是称’公子’罢。”

她既如此说，吉瑞安只能搭话道：“那我称殿下为’玫珞希尔殿下’，殿下总愿意称我’吉瑞安公子’了吧？”

玫珞希尔没有直接回答，只微笑作默认状。吉瑞安顺势换了话题：“今晚席上为何不见王后陛下与曼嘉仑王子？我原不意能见到玫珞希尔殿下。”

她回答时生硬地换用正式称谓：“森林近日活动颇多，母后今晚有其他宴集要主持，家兄这几日也有别事。但尊君既携同公子到来，依礼应有王嗣陪席，兄长不在，父王便命我出席。”

河谷城城主携子前来，依礼足以陪席的贵族、高官本就不多，其中女性更少，更有部分贵女在王后那边。虽然晚宴长桌传统是男女交错而坐，但因比例差距，曼嘉仑如果列席，应当正在吉瑞安身侧。斜对面的精灵王与城主就是邻座。

吉瑞安听得曼嘉仑近日不在，笑意更深：“那么，我很荣幸能得玫珞希尔殿下相陪。”

玫珞希尔只想快些结束关于自己的谈论：“公子见笑，我自幼不喜此等场合，从前甚少参加，大多由兄长一力担承。日前终因顽劣被父母申饬了一番，令我以后多多参与。因而家兄近日清闲，今早去林中狩猎了。”她又着意补充：“几日便回。”

吉瑞安对她的结句没有特别反应，举杯浅饮一口，语气悠然：“殿下言语周全，进退得宜，却是不必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