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3）

曼嘉仑和玫珞希尔还是第一次在环佩叮当、甲胄摩擦的声音围随下，被华冠丽服的母亲牵着回家。

这种感觉有点局促，不过好像也还行。尤其是途中遇到平日的玩伴时，当真倍有面子。

走在通往王室居住区的甬道中，他们习惯性地数壁上画像玩。祖父、父亲、母亲，然后出现了婴儿时期的自己。

莉诺瑞尔不经意道：“过两天可能还要给你们画像哦。这次年假结束你们就要入王都学馆了，算是件大事。”

见一双儿女兴奋的模样，她故意补充：“别高兴太早，到时候你们得站几个时辰不许动。”

曼嘉仑和玫珞希尔果然换上了她预想中的沮丧表情。莉诺瑞尔觉得有些好笑：小孩子的心情变换真是容易。回到王室居住区的大起居室，她赶了他们去换一身干净衣裳，自己突然得了灵感。

不过当王后严肃地说“罚你们今晚出席宴会”时，两个小精灵的反应完全出乎意料——

“宴会是什么样子，nana？和书里一样吗？”曼嘉仑问。

玫珞希尔只关心一件事：“是不是很好玩？”

莉诺瑞尔扶额。她忘了他们才刚满十岁，并且是按照埃尔达的传统被“放养”到十岁的。她自己嫁入王室初期时最常抱怨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是未知领域。

所以她只能回答：“晚上你们就知道啦。”

曼嘉仑和玫珞希尔丝毫没有再纠结。他们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争着向瑟兰迪尔身上扑。之后整个下午，他们就挂在父亲背上，共同看一套故事书，旁边几上放着茶点。

真正坐在花厅中时，幼精灵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说“罚”他们出席晚宴。

双足悬空地坐在高背椅上，还不能研究上面镂刻的奇巧花纹；接受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成年精灵的注目，并回以笑容；自己十分平常的发色和容貌竟然受到许多赞美，觉得奇怪也不能表现出来；Ada和Nana没有坐在一起，也不怎么理会自己；周围精灵的交谈内容都听不懂，且不能乱插话；平时溜到厨房里找的食物被盛在镶金嵌银的大盘中，摆放很精美，但是侍宴精灵走动的速度那么慢——宴会真是全阿尔达最无趣的东西。

列席的精灵们对两位王嗣出现在这里没什么意见。这确实令他们惊奇，但也是接触年幼王子、公主的好时机。其实曼嘉仑和玫珞希尔的相貌并不是他们自己认为的平凡。即使在普遍美丽的森林精灵中，王室成员也相当出众。

曼嘉仑和玫珞希尔完美继承了母系西尔凡族的务实，同母亲一样不喜此等繁文缛节。他们还极幼小，无法应对自如，不高兴时就会想办法让自己开心。

曼嘉仑开始关注外面的音乐和歌声，而玫珞希尔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瑟兰迪尔假作没有发觉女儿的努力——毕竟他也不可能一边说着君王风度的言辞，一边俯身阻止一个幼精灵的动作——直到一顶小银发稳定在他膝上，精灵王才求助地看向长桌对面的妻子，然后收到了“无能为力”的眼神和只他懂得的坏笑弧度。

于是他只能向后一些，给幼女留出探头的空间。王室兄妹的座椅比其他成年精灵的高，玫珞希尔此时坐在父亲膝上，颔部正与桌面平齐。

瑟兰迪尔继续交谈，同时一臂护住女儿，另一只手按她的喜好取食物。这并不容易做到，但他足够灵巧。如此姿势下他自己无法再进食，不过这种社交场合本就没有精灵在意食物——除了两个无所事事的小家伙。花厅内所有精灵都注意到了他们，忍住笑只作不觉，甜蜜小麻烦的母亲尤其幸灾乐祸。精灵王如此无奈的情形实在少见，珍惜机会要紧。

曼嘉仑在对面看着，觉得妹妹的做法不错，正要在母亲身上效仿一番，却被父亲瞪了回去。小王子赌气戳了几下自己的甜点，直到它再也不会让任何生灵联想到“艺术品”这个词，才向莉诺瑞尔道：“Nana，我想下去找姐姐玩。”

莉诺瑞尔随意向外扫视一周，见同军中好友围坐的养女正在大笑大说，低头看他：“陶瑞尔现在估计没空陪你。”她顺带着发现对面的小女儿捧了一块饼干，一面认真啃着，一面心不在焉地腾出一只手继续玩父亲的长发——导致它沾了不少饼干屑。莉诺瑞尔的女儿连她对瑟兰迪尔金发的迷恋都承了去，精灵王极力维持着正常的表情。

曼嘉仑一双极似父亲的蓝瞳中流露出委屈来，莉诺瑞尔联想着这双眼睛若真换到丈夫面上会有多么奇异，忍俊不禁。她低声安慰幼子：“再忍一小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曼嘉仑唇角下垂，两手按在身侧椅面上，双腿晃来晃去。莉诺瑞尔另一侧的贵族男子已经识趣地不再同她搭话，她遂含笑补充道：“明日陶瑞尔就会回来住，后面几天你们可以和她玩个尽兴。”

想到年假剩余的时间中，长姐都会住在王室居住区，曼嘉仑觉得开心一些了。恰好端着甜点盘的精灵又行到身侧，小王子遂在母亲的帮助下重新取了一份蛋糕。享受美食足以令小精灵满足。

幼年精灵需要较长时间的睡眠，列席的领主、贵族和高官都考虑到这一点，没有过多交谈。此次新年日晚宴，花厅内反而散席最早。外面的森林精灵还未开始在篝火旁起舞，他们已经各回住处。

曼嘉仑困得东倒西歪，但还能勉强自己走；玫珞希尔已在父亲怀中睡着了。

回到王室居住区，瑟兰迪尔信守诺言，与莉诺瑞尔一同照料儿女洗漱更衣后，他们一家仍是在一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