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2）

小精灵们此时聚在王宫底层众多殿堂间的某一过道角落处。注意到他们的当值守卫不在少数，但卫兵们早已习惯了兴奋的孩子们在年假期间的种种古怪举动，也就没有特别在意。

曼嘉仑已经是第无数次被问：“如果你nana发现了，会不会处罚我们啊？”

他心想你们大概不会有事，但我和玫珞希尔可就说不好，口中道：“这个，毕竟殿中还有那么多夫人小姐呢，你们中大多数的母亲姐姐都在里面，nana总不好当着她们的面罚你们？”

一个女孩弱弱地说：“那万一陛下知道了……”

玫珞希尔学着哥哥的样子接口：“你们中大多数的父亲哥哥不也在正殿嘛，ada也不会让他们面子上过不去的。”

他们又来回几遍类似的问答，显然还是好奇心占上风，且大多数对自己父母兄姊也挺有信心，因此还是排成一行沿着墙壁溜向那一间偏殿。

偏殿门口的几名守卫发现首先出现在道路转角处的曼嘉仑和玫珞希尔时，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及至看到他们身后十几位同伴时都惊住了。守卫中有两名是跟随莉诺瑞尔到此的王家卫士，他们看着王室兄妹长到如今，较为熟稔，其中一个开口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里可不是能进去玩的地方。”

曼嘉仑推一推比他能求得情的妹妹，玫珞希尔上前拉住王家卫士的甲胄，翠色大眼睛可怜兮兮：“我们保证不会添乱，就从门缝里看一看。”

另一名王家卫士失笑：“你们有十几个，门缝能多大，也不够你们看的啊。”

曼嘉仑信心满满：“放心，我们早试过了，有办法都看见的。”

我放哪门子的心？最该担心自己的又不是我。守卫们不约而同地腹诽。

不过他们也很喜爱这群小精灵，能理解孩子们的好奇，且这说穿了也不是什么祸事。低声商议一时后，其中一位代表他们松了口：“只能看一会儿，在王后她们出来之前，你们必须离开。”

小精灵们小声欢呼，一涌而上——除去地面站两个，其他全部挂在殿门雕刻的花纹上，直看得几名卫兵心惊胆战。

曼嘉仑和玫珞希尔一左一右攀在半空，从门缝向殿内看。莉诺瑞尔坐在彼端雕饰精美的王座中，额冠华贵、礼裙庄重，身前立着的宫廷首席女官依序唱赞阶下众贵女的头衔和名字，她们亦是盛装丽服，依次上前向王后行礼问安。

这间偏殿甚是宽广，殿中衣香鬓影、珠围翠绕，仿佛氤氲着云雾，远处气度高华的王后与他们每日见到的母亲似非同一。母亲恶繁悦朴，常时不带侍女，衣饰也简素，喜笑嗔怒都率真随性；不像现在这般，面上微笑有着亲近者才能看出的淡淡疏离。她会在睡前为他们念书唱歌，晨起时亲吻他们的前额。

她喜爱把玩父亲的金发，闲时也喜爱为父亲和他们兄妹梳发编发。

“我们西尔凡从前没有什么衣服首饰，想装扮自己就只能在编发的花样上下功夫啦，”她灵巧的十指翾飞舞动，很快做出一个发式来，“我编的好不好看？”

如果父亲在场，不论是被她打理长发还是一边旁观，他都会牵过她的手吻一吻。

曼嘉仑和玫珞希尔这边浮想联翩，其余的小精灵们已将各自的母亲、姐姐、姑姑、姨母甚至更高辈分的女性亲属指认赞美了一遍；少数几个并无亲属在内的，在欣赏时也纷纷附和。

有一个男孩低头问曼嘉仑：“你nana平时都是这样……”他好容易想出一个形容词：“……高贵吗？”

“才不是，”曼嘉仑一副被冒犯的样子，气呼呼地回答，“我nana一般不要随侍，也只穿很简单的衣裳，首饰都很少戴。”

玫珞希尔这次没有接话，她到底是小姑娘，仍全神贯注在殿内诸女各有其美的衣饰上。

曼嘉仑觉得还没有反驳到位，想了想又道：“我nana本身是一名战士！”

此时殿中高坐的莉诺瑞尔已含笑受了最后一位贵女的礼，她看向下方众女，微笑开口：“辛苦各位，大家回去暂且歇一歇。我也要回去对付两个到处闯祸的小家伙了。”

此言一出，殿中肃穆气氛消退好些，不少贵女轻笑出声。一位略熟的贵夫人也笑向王后道：“男孩子淘气些是常事，但玫珞希尔应该比她哥哥乖巧吧？”

莉诺瑞尔摇头：“夫人不知，我的小女儿比曼嘉仑还顽皮，她父亲有时都拿这丫头没办法。”

有些贵女三三两两地欲行礼告退，莉诺瑞尔却接着说道：“诸位请略等一下，还有最后一桩事。”

她转目示意身前站立的首席女官，后者立时领会，作了个手势，殿门内的两名卫士直接从两侧拉开了门。

曼嘉仑等小精灵始料不及，他们的力量和灵敏度皆尚弱，殿门动起来一时支持不住，在众多贵女的瞠目注视下摔作一堆。

他们反应还算快，立刻开始站起。已有几个小女孩哭了起来，不知是摔得还是吓得，是被同伴扶起来的。

莉诺瑞尔下座走向小精灵们，温声道：“不要哭了。不会处罚你们的。”

她走到他们近前停下，语气严肃了些：“下不为例。”

十几个小精灵点头不迭，有几个还像模像样地对王后行了正式的礼。莉诺瑞尔重又微笑起来，这次没有之前的疏离感，转向身后众女：“把你们家的孩子带回去吧，免得再让陛下知道了。”作为在场小精灵亲属的贵女们面上一阵红一阵白，都低头应了。莉诺瑞尔又吩咐几位女官：“等一会儿看看有几个孩子没有亲属在这里，把他们都送回家。”

她安排妥帖，才将注意力放到曼嘉仑和玫珞希尔身上，他们犹犹豫豫地抬头看她。莉诺瑞尔向一双儿女伸出手：“好了，跟nana回家。回去再说怎么罚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