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千年重现堪悲泣【二十四】

兜率宫里，炉火通明，两人又是一阵机锋。杨戬知道

【老君。沉香炼化了没有？此事宜急不宜缓。】

【应该已经炼成飞灰了吧，仙丹是没指望炼回来了。老道回头便将这些飞灰清理出去，免得占了我炉鼎里的空位。】

杨戬看向哮天犬，狗儿会意，低叫一声“天地无极，万里追踪！”施术在丹房里一阵搜寻。他循味而行，险些直直撞上了烧红了的丹鼎。但味入鼻里，却放了心，向主人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没事，很好。】

气味犹从鼎里传来，看来定象当年炼化猴子那般动了手脚。杨戬放下一重心思，踱了两步，忽道【老君终日练丹，却不知丹药的效用，究竟以何为本？】

原本以为杨戬在确认了沉香安然无恙就会走，可却有说起了别的，炼丹？瑶姬不解，继续看着。

老君听到杨戬的话一愣，继而像是明白什么，说道【无极而太极，太极分阴阳，阴阳而四象，四象而五行。丹道以后天逆先天，无极为本，五行为用。水火金木土，是为机括。发诸机括，守诸浑沌，非相非非相，化生万物而不昧性灵，如是可谓丹药效用之本矣。】

【老君这一席话，教人受益良多。可惜普天之下，服用灵丹者虽多，知其妙用根本者却如凤毛麟角，千万年难得一遇，当真可惜得紧！】

【那也没什么可惜的。丹药是死，人却是活的，若只靠吞这些死物，使能契合道妙，那么老道岂不早已三界无敌？归根结底，丹药如柴，悟性如火，而坚忍之心，却是点燃火与柴的机遇。三者因缘聚合，能配合得分毫不差，丹药之本，始非空中楼阁。】

这是在提点沉香！瑶姬豁然明白，可沉香会明白吗？一路看过来，除了对儿子的心疼还有对沉香的愤怒、失望，这次他……瑶姬不禁转头看向沉香。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看到沉香的样子就更加的确定，儿子的苦心又白费了……又被他不争气的外甥轻易糟蹋了去。

瑶姬叹息一声“沉香，你难道就没听出来？”

沉香垂眸，耳中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苦痛，“舅舅来时，老君将我塞入鼎下的一个密洞，他二人都以为我会牢牢记下这番问答，可是我那时又怒又怕，又悔又急，只盼着就就能快点走，他们的对答，我……”沉香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当年舅舅带着提点的话语，自己没有体悟，若是有那么一丝的明了，明白舅舅的苦心，结局会不会……会不会不一样？那么惨烈的结局！他真的希望时间能倒流。

见目的达到，他终是放下了心，告辞出去，径返真君神殿。

瑶姬知他真气大耗，但积雷山征讨在即，杨戬却没有时间休息。数不尽的公文，还要安排筹谋。竟是直忙到冰轮皎洁，高悬天际之时，才将紧要的公务尽数安排妥当。

看到他神色极是疲惫，还在强自支撑，她心中痛楚，抹去眼角的泪水，只盼着儿子早些回房歇息。

但是……

梅山老四抱着厚厚一叠文牍走了进来。

又有什么事？瑶姬狐疑的看着。

镜外的几人早已是满脸悔痛，“天牢走过一趟，感觉是我们地位不够所至，四哥想为我等谋个进身的机会……但四哥刚说出口，就被二爷驳了回去，后来也就不了了之。那时我们以为……”老六声音越来越低。

耳中听着因为杨戬没同意梅山老四的要求，语言中透出恭敬、客气的话语，以及转过身去露出的满脸失望与不满的神色，瑶姬冷哼一声，不说也明白，不就是以为杨戬为了权势，六亲不认。他们自以为忠心耿耿的跟着他千年，都没有谋个一官半职。

忠心耿耿……？

呵！儿子眼中的苦涩，唇边隐晦黯然的笑意，瑶姬的心狠狠的一抽。嘲讽似的笑了。“不过也是打着仁义幌子的自私之人罢了”

自私……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梅山兄弟几人都脸色难看，心中早已被悔恨压得喘不过气。何止是自私，就是说他们恩将仇报，禽兽不如，冷酷无情都不为过。

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老大嘶哑的声音开口。老大的话却令瑶姬面色大变。

“二爷救小玉老四是知道的，他还看出南天门时……二爷不忍下手”

“什么，他知道?……”瑶姬忽的转头，逼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梅山兄弟，厉声道“你说他那时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说？”

这几人都是满脸苦涩，老大惨然道“他当二爷又要权势，又舍不得亲情……所以才出卖我们这些外人给小狐狸……化解他做错的事，将逼妹杀甥的罪过全推给我们……”

“那事后呢？事后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任由二郎被唾骂，我倒要问问，他、或者说你们兄弟……”瑶姬目光冰冷，咬牙一字字道“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一声声凄厉的质问，梅山兄弟满脸凄然，再看一遍的他们更是悔恨。若是老四当时说出来，哪怕是事后说出来呢，二爷也不会……

他们没资格去怪老四，与二爷几千年的兄弟，是他们就没有信任过他。都被自己的自私蒙蔽了双眼，连哮天犬都不如。

老四啊！……

老四早已不在，知道老四的死与沉香脱不了干系，可那又怎么样？他已经解脱了，不必生活在令人窒息的悔恨之中，可他们这些人呢？

不光是他们，哪吒，小玉，沉香等心中都是苦涩异常。

沉香本能地背对镜外，掩盖脸上痛楚的表情。他已经看了水镜许多遍，甚至舅舅的话语、表情都历历在目。他们又一次轻易葬送了挽回的机会……以至于最后的结局是那样的惨烈。

接下来就是征讨积雷山的事，杨戬并不着急，过了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

小玉、龙四在密室养伤，杨戬有空之余就会来看看他们。看着杨戬无微不至的照顾小狐狸，小狐狸的各种撒娇，叫儿子舅舅，乃至最后叫了爹爹……看到他眉宇间闪过淡淡的欣喜、面上的笑容。瑶姬热泪上涌，有多长时间没见到儿子的笑容了？只有在这里，这孩子才会露出一些真心的笑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