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千年重现堪悲泣【二十五】

【我们住在一起，我和沉香会好好孝敬您。我没有见过爹娘，您和三圣母做我的爹娘好不好？以后，我们住在华山，白天，您可以教沉香习武修练，我们去山上踏青，晚上，我们在屋中下棋、聊天，像凡人一样快活。等，等我们有了孩子……等我们有了孩子，舅舅可以帮我们带孩子，我要告诉沉香，舅舅可会照顾人了。】

小狐狸还在兴奋的说着以后的生活。杨戬深遂的目光看向室中最黑暗的角落，眼神已经落得很远、很远。眼中的观光明明灭灭。

一家人啊！听着小玉的述说，瑶姬仿佛见到当初他们一家人的笑语晏晏，那种温馨、幸福令瑶姬想落泪。可看杨戬的表情！瑶姬的心倏然一阵紧缩，二郎，你以为你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吗？不，不配拥有的是我们才对啊！

镜中杨戬哄睡小玉，鼎中的四公主叫住他【小玉说得对，等一切事了，你们可以住在一起，不要再回天庭。我不喜欢天廷，也不喜欢龙宫，我弟弟如果能娶到丁香，想必也会常来，我们可以住在一起。除非，你记恨沉香。】

此刻杨戬已转过身向外迈去，脸上是奇特的飘渺的笑容，四公主看不见，可是镜前的人都看见了，看见他带着这样的笑容离开，漫声留下一句：“是啊，住在一起……”

“是啊，住在一起……”这句话仿佛是魔咒般在他们耳中不断回响。

沉香闭上眼，嘴角浮现丝丝嘲讽的笑意，他眼前又浮现出那痛彻心扉的记忆，那间小屋，舅舅淡漠中难忍痛楚的表情……往事不可追，悔亦无用。

“爹爹，爹爹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至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能有那样的生活，爹爹都是为了我们……”

瑶姬没有理会他们，现在的她满心都是儿子，尤其是看到杨戬离去之时脸上的笑容，以及那一句似附和又似期望的话语。

是啊，住在一起……

瑶姬的心忽的沉了下去，忽然紧紧抓住衣袖，她只觉得心隐隐作痛，这句话听在耳中既可笑又讽刺。“是啊，住在一起……住在一起……”以前刻意忽视的情景一一浮现，在那座名为刘府的府邸，他们一家人温馨和睦，可是儿子呢？那时候她的儿子在哪？瑶姬已经是泪流满面，为什么那时自己没有去看看儿子，没有去看看他……

画面中些许日子过去，积雷山妖魔声势越发浩大，围山的天兵战事吃紧，杨戬这才又加调了些兵马，亲自统领，调整布署。

杨戬调兵章法有度，四营互为奥援，死死卡住积雷山必经的四条要道，一营稍稍退后，不得主动出战，却要统筹全局，哪一地遇险，便由此处增助，另一营隐伏，驻地机动，一旦群妖向下强攻，此营便直袭山上，但又不许一举攻克，只须逼得群妖返山自救即可。

单看杨戬用兵，就不是积雷山一群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偏偏天廷军马攻山，却总是败多胜少，在攻山时杨戬迭用昏招，全无章法。

她如何不明白杨戬的用意？以前听沉香他们说过积雷山一战，杨戬治军全如笑话。她也一直以为是他倒行逆施，失道寡助之因，就算心中疑惑也没有多想，原来竟是如此吗！

故意的，他故意自毁声名，刻意养虎贻患，好培养出一枚将死他自己的棋子来！

因为杨戬故意之故，天庭的兵将逐渐对杨戬有了微词，士气涣散。这也正是杨戬想要的，而梅山兄弟几人除了已走的老大，其他都有了别样的心思，尤其老四更甚。

目送老四退出殿外，杨戬靠在椅背上，轻揉额角。他疲惫的眼神涌起了苍凉的笑意。这样也好，结局已经注定，兄弟们早一天寒心，也就能早一天离开。走吧，不要跟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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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角浮现苦涩的笑意，有机会，逼他们像老大那样返回灌江口，那样他们也就能快乐的生活下去。

看到这里，瑶姬再也忍不住，满面怒容豁然看向旁边的梅山兄弟，“你们难道就没有看出来，他已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他不忍心你们跟着送死，拼着你们恨他也要为你们留一条后路，可是你们呢？几千年的兄弟啊，你们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呵，当真是好兄弟呀！”

再看一遍的众人面色已是惨然，多年来的悔痛早已折磨的他们身心俱疲，纵然是悔，是恨又有何用？此刻瑶姬的声声质问犹如诛心，扎的他们的心生疼。

“是我们对不起二爷！对不起二爷啊……”他们兄弟几人都自以为坦荡，这时候却再也掩饰不住他们的私心。

沉香看着颓然跌坐在地满面苦痛悔恨的人以及质问发怒的瑶姬，他嘴角扯起一抹苍凉的带着嘲讽似的笑容。他们这些人早已经活在了地狱，这些年全凭这自己变化的金锁支撑着，都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知道最后的真相，怕都会绝望吧！可是外婆……在知道真相后，您又会如何？

画面中为了鼓励沉香重拾信心，杨戬下界变作刘彦昌的样子，鼓励他一步步走到峨眉山，最后重拾法力。看着镜中当时的自己，沉香心中苦笑，虽然不知道那是舅舅变得，但那段时间的确很幸福。

再看杨戬那孤寂身影，喃喃地低语，苦涩的笑意，沉香惨然的笑了，为什么当时就没有发现不对，没有发现那是舅舅？

【沉香，不能让你重蹈我的覆辙。现在这样很好……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杀了我，救出你娘，还有……你外婆。】

“二郎！”看着镜中杨戬苦涩的笑意，听着他的自语，瑶姬的心阵阵抽痛，她搂住儿子单薄的身躯，伸手抚摸儿子苍白的脸，哽咽道“你心中还是有不舍，为何要选择这样的路！为什么……”

看了杨戬的三千年，对于儿子的所作所为她也能猜到一些，就是因为猜到才更不敢，也不愿相信。当年的家变让这孩子背负了千年，现在又亲手为没自己设了这个死局，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如此对待自己……

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杨戬此刻的所思所想，但水镜中的三千年，沉香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甚至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都历历在目，对于舅舅的想法也能猜个七八分。

舅舅是又在自责，千年前的家变，父兄的惨死一直是舅舅心中的结。自觉无颜面对外婆你，舅舅他护了所有人，自己背负了一切。

回到神殿之中，杨戬望着下界，是喜是忧的神情看的瑶姬的心倏然一沉，再听到他淡淡的话语之后，这种不安越发强烈。

【一切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