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我们哭了，才知道这就是伤心；我们跌倒，才知道这就是痛；我们爱了，才知道这就是爱。”

　　今年的一切都很急，我没来得及在开学前和周见上一面。我已经忘记了们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倒也不是因为时间久远，是我真的记不清了。我经常对自己的记忆感到迷惑，无关紧要的东西忘不掉，朋友的生日、一些重要的纪念日、做过的有意义的事都七零八落，记不牢靠。

　　我们都曾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冬天溜掉了一小半，外面积了厚厚一层雪，我不停地抱怨舍友开窗子的行为，急急忙忙把自己缩成一团，风蹿进来，冷到了骨头里。我坐在床上玩手机，好友列表从头翻到尾，不知道该打给谁。好像不管打给谁都不合适。他们的记忆里我鲜少有这样脆弱难过的时候，这会显得我十分的矫情。

　　我闷在被子，等到呼出的二氧化碳让整个空间变得窒息才翻身起来，看到周发来的消息。“我早上起来没吃饭九点去阶段考试，之后去图书馆看书。中午吃了两口饼就不想吃了，喝了一杯咖啡睡了二十分钟起来偏头疼，下午六点半去吃饭，腿又软又抖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那一刻巨想回家。”得意于我丰富的想象力，我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她打下这段话的样子。我感觉我从楼梯上滚落下去了，然后像一个瓷娃娃一样，四分五裂。残缺的腿支棱着站起来，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拼回去。

　　我好想去见一见她，两个人抱头痛哭，哭完了给对方擦干眼泪，去买两杯奶茶，坐在有点冷的小教室里碎碎念。考试去他的吧，学习去他的吧，男人去他的吧，莫挨老子。

　　每一年我都过得急匆匆的，等到长大，年味儿越来越淡，如果没有家庭聚餐，没有漫天烟花，没有互道祝福，我都寻不到过年气息。人们在忙着发朋友圈，找一块好看的背景板自拍，再拍一下丰盛的年夜饭，录一群闹哄哄的人。其实并没有很开心。他们七嘴八舌戳你痛处。

　　考了多少呀？

　　有工作了吗？

　　处对象了吗？

　　什么时候结婚？

　　怎么还不要孩子？

　　然后议论些家常，说说别人的闲话，留下一片狼藉各自散去。

　　这样烦心的时刻，我总是想跟周待在一起。我们可以不说话，打一整晚的游戏，或者头挨着头躺下，把糟心的事情吐槽一遍，然后抱着睡过去。

　　最好全世界都安静下来。我们的心跳和呼吸声就能谱成一支曲子。

　　其实很早以前我们就在计划着一起去旅游，等到真正可以实现的时候却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阻碍。要看书，要考行驶证，要给弟弟辅导作业，要帮家里做事，要应朋友的约，要去参加宴会。然后就开学了。然后再不断重复。

　　我们都想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坏人，却总会在某个时刻无法压抑悲怆然后哭出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以为自己金刚不坏了却被一把匕首桶了个对穿，神经在清醒着的时候被一根根挑断。

　　我想跟她说，我们逃吧。

　　可是我失了声。

　　从前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现在只剩我们两个。我时常想着要是我能回到过去，拉着她走另外一条路，认识别的人，做不一样的事，也许我们不会这样难过。但那并不会比现在快乐许多。我们吃过同一根玉米，吃过同一颗橘子，喝过同一盒酸奶，甚至是同一块软糖。如果重来，这些都还会有，但都不会是原来的了。

　　她说“我死了”。

　　我说“我死了”。

　　她说“你多穿点衣服”。

　　我说“你好好学习”。

　　然后我们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