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澄醉酒之后，第二日便离了蓝家，蓝忘机也跟着离开。
蓝曦臣有心解释，可是在听到江澄离开之后，心还是忍不住跌到谷底。
他以为江澄气他的隐瞒，会选择避而不见，却没有想过江澄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留给他。
“宗主。”
“何事？”
“是苏清小公子。”前来禀告的弟子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继续开口，“苏清小公子和蓝苑打起来了。”
若是其他弟子也就罢了，偏偏这两人都是江澄带来了，一个是江澄的弟子，一个拜在了含光君的门下，现在含光君跟江澄都不在，除了禀告给宗主，也别无他法。
苏清跟蓝苑不对付，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
或者说是苏清单方面的厌恶，更为贴切。
苏清将江澄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不允许旁人接近，紧紧把江澄攥在手里，谁要是觊觎，就会被苏清记在心里，归为敌人。
他们这些人，只不过因为比苏清年龄大，与他的冲突就没那么明显，至少他就算是针对，他们也不可能真的计较。
因此，一个同龄的温苑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碍眼。
偏偏温苑是个调皮的性子，非要与苏清争个高下，而且记吃不记打，屡败屡战。
温苑才拜入蓝湛的门下，江澄又在这时候离开，难保温苑不会因为这个去刺激苏清。
若真是这样，那温苑可是正正好好戳中了苏清的弱点。
“把两人带到我这来吧。”
“是。”
温苑也没想到自己这才行完拜师礼，第二天就被抓到宗主面前了。
站在门外低着头，着实有些忐忑。
苏清看了一眼温苑，嗤笑了一声：“胆小鬼。”
“你说谁胆小鬼呢？”
“傻子都知道我是在说你，刚刚不是很横吗？怎么，现在知道害怕，当鹌鹑了。”
“我不是鹌鹑，宗主是我们的宗主，你不过是一个外人，你才该害怕。”
苏清听到这儿，不屑地笑了声。
“你也说了，我是外人，他就算是处罚，也只会处罚你一人，不会处罚我。而且，说起外人，你以为......”
“苏清！”
苏清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反而说的话，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苏清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不用多想也知道，好不容易才将温苑安慰下来，他可不想因为苏清功亏一篑。不得不出言打断两人的谈话。
被蓝曦臣打断，苏清只是不屑轻笑了一声，倒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江澄没少为了苏清头疼，也知江澄是真的将苏清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疼，想来，他们的隐瞒，最让江澄受不了的，该是苏清。
“此番争吵，又是为何？”
听到蓝曦臣的询问，蓝苑把头低下了，显然，这次，是他先开的头。
苏清根本不在意蓝曦臣，他在意的是今天师父的离开，自己毫不知情，更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是否真的如同蓝苑所说，自己的师父借酒消愁。但是他知道，蓝曦臣一定知道内情，于是开门见山。
“我师父去哪儿了？”
蓝曦臣看了一眼苏清，让蓝苑去藏书阁抄家规，整间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没了外人在，苏清便更加放肆了。
“温苑说的可是真的？”
“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师父借酒消愁，说我师父不要我了。”
“你信了几分？”
“半分不信。”
他师父是多骄傲的一个人，有什么能让他苦恼的?又有什么值得他苦恼的？更何况，还是在蓝家的地界。
苏清眼底的骄傲，是江澄给的，是身为江澄弟子的荣辱与共。
若是以前，他也不信。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总是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的少年，那个总是要强的不肯示弱的少年，会醉到不省人事。
江澄的三次示弱，一次给了虞夫人，一次给了魏无羡，这一次，江澄的示弱，其中可有掺杂了自己半分？
蓝曦臣不敢深究半分，他害怕，既害怕江澄这次的忧愁是为了他，也害怕江澄这次的忧愁与他无关。
“蓝苑所说，真也有，假也有。”蓝曦臣用手捻着纸角，迟迟不翻下一页。“晚吟不会不要你，但是愁也是真的。”
苏清抿了抿唇：“那师父愁的，是什么？”
“苏清，你可有想过未来？”
蓝曦臣避开了苏清的问题，问了个让他捉摸不透的问题。
“我的未来，自是与师父在一起？”
“那你可有想过，若是晚吟不愿呢？”
“师父怎会不愿？”
“因为你。”
蓝曦臣的话，让苏清皱眉。
他搞不懂蓝曦臣究竟想要说什么，又与他所问的问题又有何关。
“你既然说了，我师父不会不要我，又说我师父不愿跟我在一起，自相矛盾。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别绕弯子了。”
“晚吟都知道了。”蓝曦臣迟迟不愿翻的那一页被他翻了过去。有了开头，之后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说出来了。“阿瑶、怀桑所做之事，我和你隐瞒的事，晚吟都知道了。”
苏清的手紧紧攥住，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更是因为蓝曦臣的话掀起波澜。
而蓝曦臣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模样，在苏清眼里就成了嘲笑。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你给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苏清嗤笑了两声，“你是不是觉得师父知道了就会不要我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然后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我告诉你，不可能。师父说了，他会好好保护我，他是我的亲人，他不会不要我的。”
就像迫切要证明什么，声音越来越大，殊不知，他的一声声质问没有证明什么，反而暴露了自己内心最害怕的东西。
他害怕江澄对他失望，害怕江澄不要他了，害怕他......从此又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找不到方向。
面前有些癫狂的苏清，成功让蓝曦臣抬头看着他。
苏清双目赤红，害怕到双拳颤抖，却努力维持着自己从江澄哪里学来的骄傲，不肯示弱半分。
这样的苏清，让蓝曦臣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澄示弱的场景。
那时候的江澄也是这般孤立无援，被江宗主囚禁着，不肯让他舍身救虞夫人。
即便江澄跪着求他，双目赤红，不修边幅，依旧有自己的底线与骄傲，不愿让他一起涉险。
如果说之前玄武洞是懵懂的心动，那后面则是对他深深的喜欢了。
如今的苏清跟着江澄，别的没学会多少，唯独这份骄傲，学了八成了。
“你放心，晚吟不会不要你的，你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他怎会不要你。”蓝曦臣也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开导苏清，明明自己的心还没解决，只是看待苏清表现与江澄相似，便舍不得让苏清这般伤心。
“晚吟的为人我们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不是一言不发便离开的人，他一定是有自己一定要解决的事情，等事情解决了，他就会回来了。”
苏清看着蓝曦臣，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是相较于之前的颤抖，现在的他平静多了。
苏清静静看了蓝曦臣片刻，没再开口，就离开了。
蓝曦臣也没留他。
拿起书桌旁的孔明灯，看着上面自己曾经写的心愿。
“苏清是你最疼爱的弟子，阿瑶是你的义兄，怀桑是你的合作伙伴，魏无羡是你的执念，他们你都可以原谅，你都有理由原谅，那我呢，晚吟？你可有理由，我可有什么身份，可以让你抛弃骄傲，抛弃原则来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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