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哥哥。”蓝苑扯了扯蓝湛的袖子，指着远处坐着的江澄。
“你可记得路？”
“记得。”
“那你先回去。”
“好。”
让蓝苑先离开，蓝湛走到江澄的身边，远远的，便闻到一股酒味。
待他走近，满地的酒瓶映入眼帘。
这是喝了多少？
“云深不知处禁酒。”
江澄听到声音，抬头看着来人。一时有些恍惚。
蓝忘机和蓝曦臣很像，光看外表可以说一模一样。只不过但凡遇到过两人的人，都不会将二人认错。
蓝忘机是冷冰冰的，如雪山白莲，让人高不可攀，只心生敬畏。
蓝曦臣是温和的，像春天的风，轻抚每个人的心头，却又保持着距离，让人忍不住靠近，却只能停在不远不近处。
江澄想，大概自己真的是喝多了，才会一时恍惚，险将蓝曦臣三个字脱口而出。
收回了目光，饮下一口。
“我这还没入云深，蓝二公子管得够宽啊！”
江澄语气算不得多好，甚至隐隐带着些嘲讽。
他知道他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迁怒，但是一见到那一张与蓝曦臣一模一样的脸，他就忍不住。
心里有一种被自己的知己好友背叛一般，如鲠在喉。
明明他欠蓝曦臣良多，独独隐瞒了这一件事，却让他分外在意。
矫情！
江澄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声，但心里的愁绪却丝毫没有减少。
“喝酒伤身。”
“喝酒伤身？”
江澄轻笑出声:“他可从来不会这么说。他只会说，人生苦短，自然要今朝有酒今朝醉。然后怂恿我，让我和他一起喝酒。”
魏无羡第一次喝酒是九岁。
那时是他的生辰，放着江枫眠和江厌离为他准备的生辰不过，反而拉着江澄偷偷跑出去。
那时候的魏无羡不过一个小萝卜头，哪里来的酒量一说，一坛子酒还没喝完，就醉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最后还是得由他背着回去。
江枫眠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好好照顾魏无羡，而阿娘却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与江枫眠大吵了一架，魏无羡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后来，就是两人跪在祠堂悔过。
大概真的喝酒有消愁的作用，不然魏无羡也不会什么在睡着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烦恼。
他信了魏无羡说的，喝完酒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烦恼，可是喝酒对他却好像什么用都没有。
既不能改变发生的事，也不能让他消除烦恼，更不能让他安然入睡，喝酒带给他的只有愈发清晰的痛苦的回忆和宿醉的头疼。
蓝忘机知道江澄口中的他是谁，安安静静没有开口，本以为江澄会有想要说出口的回忆，江澄却只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
江澄是个嘴很紧的人。
他若不想让旁人知道，便会一直瞒着，哪怕是误解，重伤，也不能从他嘴里得到丝毫。
这一点，从他瞒着魏无羡，自己在背后为他做了多少，可魏无羡却得不到丝毫消息就可以看出来。
这一点，其实江澄和魏无羡挺像的。
魏无羡看重江澄，把江澄放在自己的安危前面。即便知道江澄会因入魔的事怨自己，为了保护江澄，依旧会奋不顾身入魔。
说到底，都是因为太过在乎，都把对方放在了自己前面。
只不过，江澄心里之前还有个江家。
思及此，蓝忘机有些吃味儿。
“你还没放下他。”
江澄偏头看了一眼蓝忘机，心里笑了。
感情这是在吃醋？
只可惜，魏无羡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到他这儿来了。要不然这两人还是如前世一般，该有多好。
“对不起。”
对不起让原本相爱的你们变得如此曲折。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蓝忘机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江澄为什么突然道歉。
“为何道歉？”他不懂如何安慰人，只以为江澄是觉得没有放下魏无羡感到愧疚，只能干巴巴安慰，“若未放下，也不必在意。”
江澄知道蓝湛这是误会了，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本不在意，但现在却不能不在意。”
他原本是放下了。
只是他现在不知道，这份放下，有多少阴谋在其中？他的这份放下，是真的自愿放下了，还是被人在身后推着无奈放下？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苏清这样的性子，怎么会被金光瑶的真面目吓到，扑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想来苏清那时候便认清了给自己木盒子的人是谁。
苏清不告诉他，他知道原因。
金光瑶给了他木盒子，虽然存在利用，但却是那时候苏清唯一的慰藉，也是唯一帮了他的人。后来自己门下，有了自己和金光瑶的关系，他更不会说出实情。
苏清恨魏无羡，这是应该的，可是这份恨意背后，金光瑶和聂怀桑又沾染了几分因果？自己又沾染了几分因果？
他不懂。
魏无羡做了什么，就成了金光瑶和聂怀桑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什么布下这么大一场局，也要除掉他？
而蓝曦臣，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现在懂了，当初蓝曦臣被金光瑶蒙在鼓里的感受。
他当做知己好友的人，不多，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就一个魏无羡和一个蓝曦臣。
一个被逼着放下执念，一个如今隐瞒自己。
是不是他江晚吟就该孤身一人？
看着江澄苦笑一声，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蓝忘机忍不住制止。
江澄顿住，看着蓝忘机，等他给自己一个制止的理由，蓝忘机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江澄如此难受，可是他明白，自己去问也得不到答案，所以只是制止了江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江澄直视着蓝忘机，蓝忘机也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江澄脑子一热，问了一句。
“蓝湛，你可曾有事瞒我？”
“未曾。”
江澄问得随意，蓝湛却答得认真，倒是让江澄笑出了声。
“是啊，你就不曾瞒过我。”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蓝湛对他始终都是心口如一。
前世厌恶，句句皆是维护魏无羡，重伤他。今生嫉妒，始终在吃醋，总是明显介入他与魏无羡之间。
现在看来，与他相识之中，倒真只有一个蓝湛未曾瞒过他。
也当真是好笑！
蓝忘机力气大，江澄抢不过他，只能撒手放开酒坛，顺势往地上一趟。
看着繁星点点，精神涣散。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原本埋在心里的话宛如托孤般说出了口。
“蓝湛，魏无羡很蠢，以后就多多麻烦你照顾我师兄了！”
蓝湛还未来得及江澄的称呼感到喜悦，就听到江澄后面的一句，当即皱紧了眉头。
“我不喜欢他。”
“你喜欢谁，不用告诉旁人，旁人无法决定你的心之所向，你自己清楚便好！”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轻。
江澄觉得自己就像灵魂出窍一般，意识与身体割裂。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说的话，究竟有没有说出口。
蓝湛觉得自己若再不说清楚，怕是以后就再难说清楚。
“江澄，我不喜欢魏无羡，我心悦之人是你！”
“嗯。”
微不可查的一个“嗯”字从江澄鼻音传出，待蓝湛看向江澄的时候，他已经睡熟了。
刚刚那一个“嗯”字，更像是在梦中的嘤咛。
到底是没有听进去啊！
蓝湛觉得有些挫败。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知道江澄没有听见的时候，顿时烟消云散。想再次表明心里，怕是难。
蓝湛看着江澄，伸手抱起江澄，往江澄的客房处去。
好在蓝氏家规森严，到了时辰也都回自己房间，不然看到江澄被蓝湛抱着，怕是会惊吓过度。
蓝湛抱着江澄，走近便听到一声轻唤。
“晚吟。”
蓝曦臣听到动静，本以为是江澄回来了，却看见蓝湛抱着江澄，朝自己走来。
“他喝多了。”
蓝曦臣看了一眼蓝湛，笑着开口:“有劳忘机了。”
说着，便伸手，想要把人接过来。
就在他手快触碰到江澄的时候，蓝湛抱着人，往后退了一步。
蓝曦臣收回了手，指尖轻捻，抿了抿唇:“忘机这是何意？”
蓝湛直视着蓝曦臣，第一次站在蓝曦臣的对立面。
“兄长做了何事？瞒了何事？”
蓝曦臣不开口，蓝湛继续说到:“江澄此时怕是不愿意见到兄长。”
说完，便抱着江澄，绕过蓝曦臣，走向屋内。
蓝曦臣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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