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颜玉凝的话一出，四处都安静下来。

　　颜玉白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

　　“小弟，你说什么呢，你是个男孩子，怎么可以...”

　　“颜玉凝，你想好了？”

　　颜长突然起身抓住颜玉凝的肩膀。

　　颜玉凝被爹爹的眼睛盯着有些害怕，爹爹平时很少叫他的名字，每次叫他时都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嗯。我想好了。”

　　颜玉白拨开颜长的手。

　　“父亲，你在想什么！”

　　“白儿，我没有办法了。小弟他是男儿身，起码还能保持清白。”

　　颜玉白红了眼睛。

　　“我不同意！二哥，娘，你们快劝劝父亲啊。”

　　苏秋荷低眉，为颜长端了杯茶。颜玉安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见家人是这样的态度，颜玉白白着一张脸。

　　“好。我明日就带小弟离开，看你们找谁替大姐嫁。”

　　说完，颜玉白匆匆拉起颜玉凝的手，离开房中。

　　没走出多远，路过书斋前，颜玉凝甩开颜玉白的手。

　　“三哥，我不走，我要待在这。”

　　颜玉白简直要被气昏过去。

　　“你不走在这做什么，你真当要嫁过去？”

　　“嫁就嫁吧，我不想看见爹爹和大姐哭，他们一哭我就难受。”

　　颜玉白第一次觉得自家小弟傻的可怜，蠢的活该！他伸手去抓颜玉凝，两三下就将这小屁孩制服，收拾到了颜玉凝的房中。

　　看着颜玉凝爬在窗前可怜兮兮的模样，颜玉白用力把窗户关上。

　　“颜玉凝，你给我待在房中，不许出门。等事情解决了，我再放你出来。”

　　“你说这话好像你有什么办法似的。”颜玉凝小声嘀咕，回应的是颜玉白气愤离去的脚步声。

　　到了夜晚，有人来给颜玉凝送食，是苏秋荷，她端着一个食盒，脸上没了平日常挂的笑容。

　　她给颜玉凝带了糕点和吃食，颜玉凝饿了半天，早就抵不住了，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苏秋荷脸上的表情。

　　“小弟，你为什么想替你大姐嫁过去？”

　　“大姐对我好，她不愿意嫁，我替她嫁。”

　　苏秋荷将盒底的汤也端出来，放在颜玉凝的眼前，又摸摸他的头。

　　“小弟真乖。如果你在那边受了委屈，就回来找娘亲，娘会一直在这等你。”

　　颜玉凝“咕吨咕吨”将汤也喝下去，还不忘擦擦嘴。

　　“放心吧，娘。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是个男子汉，我顶的住的。”

　　苏秋荷被他的豪言壮志逗着露了笑，只是眼底的难过却挥之不去。

　　她难得哄着颜玉凝上了床，还给他讲了《涌泉跃鲤》的故事，好像他还是一两岁的小宝宝。

　　颜玉凝睡得香甜，模糊间好像听见谁在道歉，又夹着着哭声，害的他又做了一晚的噩梦。

　　虽然二皇子说要娶颜玉清，但却一直没有上门看看未来的未婚妻。

　　在冬至后两日，二皇子谢权提着糕点上了颜家的门。

　　颜长也不知在哪里听到了风声，早早就让颜玉凝作女子打扮在大堂中等着。

　　颜玉凝本来就一副女像，穿上襦裙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况且自颜玉清订婚后就很少踏出房门，外面的人只知她生的美貌，并不知她是何模样，谢权能认出的概率不大。

　　谢权随着颜长来到大堂，只见一女子端正的坐在那里，看上去很呆。

　　“原来这就是京城第一美人，长得太普通了，看来外面的谣言大多是不可信的。”

　　“二皇子说笑了，您快上座。”　

　颜长抹去脑门上的汗，请谢权坐在了颜玉凝的身边。

　　他们先是客套几句，说了说国家的事，绕了一大圈才终于绕到了婚事上。

　　“二皇子当真要娶爱女。”

　　谢权抿着杯中的茶水，“圣旨都下来了，还能有假。”

　　颜长皱眉，“爱女患有怪病，不能行房事。这恐怕...”

　　"无妨，我府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我不用她帮我生下子嗣，只要她待在我身边就好。"

　　颜长无言，他看了一眼颜玉凝，似是无力与谢权周旋，他颤微微地喝了口茶而后说，“那我先离去，不打扰您和小女增进感情。”

　　谢权颔首。

　　偌大的大堂里就剩谢权与颜玉凝二人。

　　颜玉凝毫无察觉谢权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正在对着门外的景色发呆。

　　其实颜玉凝的样貌不是谢权说的那样普通，他的好看更多一种平淡的好看，就好像是一潭倒影着花丛的湖水。

　　只要他看着你，就会让你觉得他的眼中只有你，心中不免会生出许多情绪，可惜的是除了门外的景色，他的眼睛也不曾为谁停留。

　　“颜玉清？”

　　颜玉凝听见声音好一会才知道是在叫他，他对着人点点头。

　　“二皇子。”

　　谢权冷笑道，“呵，你真是有够呆的。外面的人都说颜家长女冰雪聪明，娇艳迷人，原来都是骗人的。”

　　颜玉凝也不知怎么回答，愣了半天，才答了一声嗯。

　　谢权被这声嗯哽得说不出话。

　　“我们出去走走吧。”

　　颜玉凝被这压抑得气氛弄得有些无措，他不等二皇子答应，提着裙摆就朝门口走去。谢权也没反对，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后面。

　　虽说颜玉凝之前为了准备嫁人，穿过几次女装，也学了女子应学的礼仪，可是他始终受不了小鞋带来的压迫感，凡是他走快一点就得撇脚。

　　谢权看着眼前的人走路像一只小鸭子，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

　　两人无言，将颜府上上下下都走了个遍，最终停在书斋前，吹着冷风对着光秃秃的院子望了一会。

　　只有几束梅花开得艳美。

　　谢权觉得自己是脑子傻了，才在外面吹了近半个时辰的冷风，刚要出声。

　　被风吹的脸颊通红的某人却开了口。

　　“二皇子，我能把这棵桃树也带去你府中吗？”

　　谢权上下打量了这棵毫无美感的桃树，蹦出两个字。

　　“不能。”

　　颜玉凝露出非常失落的表情，谢权只瞥了一眼，转身离去，打道回府，连颜长都不知道他回去的消息。

　　当日，谢权遣去了府中的美妾，而后又到怡红院快活了一晚，一掷千金。

　　颜长早就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锻炼出了抗压能力，在听见下人议论这件事时，也没有生气，有的只是对家人的愧疚。

　　不久后，大雪将至。

　　颜玉安站在房门口，听着里面的媒婆和丫鬟们说着吉利的话，唯独新娘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他才推开门。

　　所有事情都弄得差不多了。

　　新娘子坐在梳妆台任人摆弄，见有人进来了，抬头看一眼。

　　“二哥。”　

　 颜玉安没去看他的眼睛，挥手让其余人退下。他抓住颜玉凝白嫩的手，说：“小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今日就要走了，我想和你说些话。”

　　“你从小心地善良，总是见不得人哭。所以大姐一哭，你就想替她受罪。大姐欠你，父亲欠你，我也欠你。我与大姐长得像，这事本应由我来做，只是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除了他我再也想不得别人。原谅我，小弟。”

　　泪珠落在大红喜服上，染成一片褐色。　　颜玉安抹去眼泪，又接着说。

　　“父亲母亲无脸见你，就不过来了。三弟闹得太过，早几天就被父亲关在房间里，不能出来见你。大姐走了，我们瞒着她，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二哥。”

　　“啊？”颜玉安闻声抬起了头。

　　眼前的少年无半分不满，只是有些失落。

　　“我能在去看看书斋前的桃花树吗？我没告诉他我要走，他一定很生气。”

　　还没等颜玉安回应，门外敲锣打鼓，只听人叫着吉时已到。

　　媒婆挥舞着红手帕，进门为新娘带上红盖头，而后牵着新娘子得手跨过颜家大门进了轿子。

　　唢呐声长啸，迎亲的队伍排了长长的一列，他人都虽然嘴上说二皇子的凶残，但也着实羡慕着这气派的婚礼。

　　大雪应景飘落，衬着嫁衣更加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