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她出了无忧布庄，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北平城内最大的戏楼——留声楼。

　　台后她抹上胭脂水粉，披上凤冠霞帔，添上似火红唇，镜中她的容貌如花，被浓浓的妆容盖住了本色，却显得更加的更性感美艳。

　　没错，高高在上的秦光年秦司令，在这留声楼里是个名伶，多少人砸重金叫她唱一曲儿，她艺名“源禾”。这个身份比她是共产党员，还要鲜为人知。

　　上台，她婉转开嗓：“月儿弯弯照天下，问声军爷在哪里有家？”

　　她嗓音凌历，清脆如黄鹂鸣啼，远座的一个男人高声喝彩，丢出一个彩头，却正中了她的眉心，她眼神飘过去，凭借过人的眼力，看清了他，一双剑眉星目，放出咄咄逼人的光芒，眼中居然有丢中她的窘迫和不安。

　　那男人惶恐不安，问小二：“台上演凤姐的是什么人？”

　　小二应声谄媚地开口：“回宋爷您的话，那是北平城里有名的伶人，艺名叫源禾。真没见过您这样的，砸到了一个戏子而己。她还要谢您的赏呢。”

　　他一勾嘴角，扯出一个笑，摆摆手，小二退下去，却不想外面突然一阵轰鸣，下一秒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应声炸开，一瞬间沙砾飞扬，梁塌柱倒，她还在台上来不及反应，他已经跑下来，在柱子倒下来砸到她身上前，一把把她扯出去，抱在自己的怀里，幸亏这炮的威力不算很大，他们没废多大力就从废墟里跑了出去。

　　炮火刚刚席卷过这里，天边的霞光被蒙上了一层灰雾，空气中也只剩了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好多人没从那跑出来，死在了温柔乡里，她的衣服划破了，脸上也脏了，好好的一个凤姐，变成了落难的遗孤，尘土飞扬中她看清了他的脸，好像他！但她都从他怀中挣脱，对他微微一笑：“谢谢少爷，我走了。”

　　他吓呆了，不是炮火，是她，这个胆大包天的名伶，他从内心里确定了她绝对不是个普通人，普通人不会这样，被炮火轰炸了之后，居然还这么的平静。

　　他微微一笑，成为了那灰暗中的一道曙光。

　　“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在办公室里的她怒火冲天的训斥着底下唯唯诺诺的日本兵，“谁下的命令让你们开炮！你们这是对日本天皇的不忠！”

　　“はい，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好的，对不起，十分抱歉。）是，是赵局长让我们放的炮，他说那戏楼里面在唱赤化的戏。我们不知道，台上的那个源禾，就是您啊。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秦司令。（对不起）”

　　她摆了摆手，示意叫他们退下去，他们很顺从的出去了。

　　她一个人瘫坐在凳子上，想起那个救他生命的男人，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一双桃花眼里闪着星星，似乎有她猜不中的深情万种。

　　他是谁？为什么和他长得那么像？如果他是驻大使馆中的人。为什么我没见过他？他会不会是木槿？但没有人联系我，她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进来”她温凉的声音传了出去。

　　外面那人打开门进来，是救她的那个人，是那个男人。

　　他换上了一身军装，显得更加的笔挺帅气，他轻轻开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朵：“秦司令，下驻外围日本军队第一分队队长宋流华，特来报道！”

　　之后又立正给她行了一个军礼。

　　“好，谢谢你。”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对她微微一笑，惊艳了时光，而后轻轻俯在她耳边说：“司令，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