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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

无言歌短篇集

  ……

  你承认,自己的确是逃回来的。

  回忆就像潮水一般地向你涌来,就像那再怎样也逃不开的宿命。

  你望着外面悠悠的夕阳,看着手中杯子里起伏沉落的银毫香茗……

  第一次任由自己陷入那浓稠的,犹如妖魔肺腑一般的过往……

  这红尘之中太多苦,爱太苦,恨太苦,忘太苦,等太苦,寻往事追忆,岁月泛起涟漪,最初的相遇,到后来只能用不言不语来守住那份曾经的悸动,不妄想不怨憎。

  而今锋毫染墨,笔端清浅,随时光流逝,心里越发想记住一些往事,只是这一路风尘,再见已不是当年,透过轮回,找到的也不是最初的原点。

  你也想学前人“且听风吟”,可风吹散了昨日深情,独留下满身伤痕,曾经的惊鸿俨然成全了日后阑珊尽处的回忆。

  ……

  “诶?啥子玩意儿?”你那一日的清晨,还是一如既往地背着小药筐子,带着山里面的那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山上采些中药回去。

  如今战事吃紧,国军,共军,日本兵,军阀,如今多方的权利势力交杂混鞣在一起。

  你倒是第一次有些庆幸,你们家老爷子有先见之明,当年的长沙老九门,吴家的吴老狗早就已经洗白,来到了这样的一个江南的小镇子。

  说是安度晚年,不过就是躲躲战事罢了。

  ……不过为啥还要把你送去留洋……

  “是个小媳妇吧?这么白净?”几个平时淘气的小子笑着打趣他。

  你也就是笑一笑,本来这种特别时期,发现一两具尸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平常时分也不是没碰见过……

  但是回头看一眼,这人的胸膛居然还有微弱的起伏。

  你蹲下身子,摸摸他的脉搏——

  气息紊乱,脉象却还是乱中有序……

  啧啧,又是个练家子出身。

  他们这群人,你是再了解不过的。

  他们受了重伤的时候,并不会有太多的脉象的异常,他们会隐藏,提着那一口所谓的“气”,死撑着。

  但如果是长此以往下去,这人,必然是活不过三日。

  你看看这群孩子,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这个,穿着军装的,这个人。

  第一次,动了所谓的恻隐之心。

  你把孩子们都遣回了家里,抱着那人便提脚往家里走。

  后来你常常想起,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救他,或许是看到了他的军装承载的重量,或许,只是被他当时的脸蛊惑了,又或许,只是这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罢了。

  ……

  他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便是那一日的傍晚时分。

  你抱着柴禾往门口的那个大药炉子旁边走去。

  彼时,你心里正盘算着,王婶子的肚子也已经是显了怀,你只是留过几年的洋,也难看得出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但是到时候,你总得送些什么过去不是?

  唔……回头找找,那个梳妆盒子里好像还有一个小金锁?

  你心里正盘算着,偶然间的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人在阁楼上的床上坐起来了。

  你把柴禾往里面一丢,拍拍手,便往楼上走去。

  其实你也知道,这回的的确确是救了一个了不得的主儿。

  抱着他回来的时候就越发的觉得他身子骨软,软的跟女人似得。

  回来之后,看到他胸膛上纹得那一头威风凛凛的踏火麒麟的时候,心下更是沉了几分。

  又或者是看到了他格外颀长的双指的时候,想起了古书里面记载过的,发丘中郎将的,特有的那双手指。

  你还特地伸手摸了摸,发现不过就是骨节增生,但是增生到可以把原本的手指垫高到这种程度,不知道这样的一双手,曾经承载过的压力有多大,也不知道,在他孩提的时候,这双白皙的,适合拿起手术刀或是弹那洋人钢琴的手,曾经被折断过多少次。

  综合上面的,你也已经大概地,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你随手从洗衣室里面取出了他的那一件沾满了血迹的军服。

  上面的肩章上,用娟秀却硬朗地字写着——

  张起灵,308师师长。

  果然啊,啧啧。

  这人和一个总是带着吊儿郎当墨镜的男人,被合成为——

  南方军阀势力的代表,陈皮阿四手下最锋利的战刀和火炮。

  你想着,又从自己的屋子里把那个插着刚刚从门外老树上掐下来红豆枝儿的花瓶拿了起来。

  要说红豆这个东西可不是老百姓平常作为吃食的红小豆,而是真真正正的红豆。

  这不是日本的藤本相思子,一半红一半黑的,相反的,它颜色艳丽,是好看的鲜红色,晶莹剔透如同珊瑚,就连折下来的这一枝,都是带着涂了油儿一般的光亮。

  而你最看中的,不过是它的药用价值,和它的香味。

  之前你听说过,说原来这个镇子有一个算命的老先生,偶尔也给人们看看病,开几个方子,简直就是个赤角的老郎中,他这人有个癖好,喜欢用肉桂粉做引子。

  有一段时间,他出去转悠了一圈,自称是得了高人的指点,得了一个生男孩的秘方。

  于是镇上人人都来像他讨方子。

  镇上买卖中药的,也就是吴家这独一份了,那段时间,你几乎是忙不过来的忙。

  人人都要这十钱的肉桂,可是这东西大热大辛,平时哪儿来的备这么多去?

  最后还是小花,帮着忙,私自地开了一回官道,这才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但虽说肉桂能温运阳气,去沉寒痼冷,凡寒邪内侵,阳虚阴寒之证均可应用,但是这本是辛热之品,能补命门之火,引火归元而益阳消阴,所以你总是怕镇上的人一个个都补得哗哗流鼻血,也算是做个好事儿,凡是前来抓药,说是要肉桂十钱的,你总是偷偷的,往里面掺上一点自己家后院的那一棵老红豆树的相思子。

  这东西性温寒凉,也好稍微中和一下这肉桂的暴戾之气。

  后来幸亏这老先生眼睛一闭腿一蹬地走了,要不是这样,你估摸这,这一季的相思子也是剩不下什么了。

  后来你也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来看病开药的,你也总是给抓上一两钱的红豆,这东西廉价易得,反正咱后院久多的是,久而久之的,也就成了你的一个标志。

  再者,也是你喜欢红豆的这股带着些许苦涩地香味,不同于其他中药,红豆总是带着一点点,与众不同的,清新之感。

  所以你也是喜欢把这东西平常掐一枝,放在屋子里,一来是闻着这清新质朴的味道,二来,也就是瞧着这大红色,看着喜庆罢了。

  你正兀自寻思着,便推开了他的门,把花瓶和军服放到桌子上,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瞧着那人。

  “……这里不是战地医院?”那人还是阴沉着脸,微微蹙着眉头。

  “……唔,应该不是吧,这里是吴家的医馆,看样子,张家小哥,你恐怕得在我这寒舍里修养一阵子了。”你耸耸肩,拿起绷带,准备给他换药。

  待你坐到床边,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治住了你的脖子,其力道之大,浑不似一个中了好几枪的人。

  ——“你是不是间谍?”他紧紧盯着你的眼睛,眼眸深处的杀意,慢慢涌现。

  ——“不是,我就是一个医生,乱世里面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现在你没有结清药钱,如果你不松开我的话,再过不了半刻钟,我就可以叫伙计把你抬回到我发现你的那做山上,你可以选择在那里等死,也可以选择先把我松开。”你倒是颇为平静,倒不是你真的大胆到不怕死,只是你手上的筹码比那人多得多罢了。

  “……”那人听了,似乎也是犹豫了许久,才慢慢松开了手,放开了你的脖子。

  “……啧啧,以后别那么用力,本来可以只换药的,这一下练绷带都要重新换新的,你使这么大力,伤口都嘣开了,真是的。”你倒也没说什么,但是低下头,看见雪白的绷带上慢慢洇透出来的血迹,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他知不知道当时你用了多少纱布才把他的血给止住的嘛。

  ……于是你们倒也是相看无言,换好了之后,你收拾收拾手头上的东西,本想着赶紧出去,免得惹人家讨厌,但是他却叫住了你。

  “……你叫什么?”

  “……吴邪。”

  你抬起头看看外面如血一般艳丽的残阳,照在插在玻璃瓶里面的红豆上,散发出迷人的光亮。

  真的,很漂亮。

  于是你补上了一句

  “以后也请多指教吧,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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