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续弦

　　晚膳时，杨燕婉放下筷子，道：“觏儿，慎儿走了，你如今已是伯爵，这伯爵大娘子的位置，也不能空着。”

　　李觏道：“依母亲的意思，是想？”

　　“蒌楚跟了我几年，乖巧听话，她父亲又是为了捉拿府上的贼人才丧的命。她是个好孩子，成熟稳重，是不错的人选。”杨燕婉注意着李觏的脸色。

　　李觏道：“母亲觉得好，那便是好的。”

　　第二日，满京城疯传蒌楚成为伯爵府的续弦大娘子一事。

　　钟家派人到府上闹事了，杨燕婉为安抚钟老太太的心情。

　　杨燕婉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京中哪户人家的大娘子故了，不是另娶续弦？”

　　钟老太太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慎儿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姑娘，她走得冤。我本不想再提此事，可这丧期还没过，就要另娶，岂不是太过急了些？”

　　杨燕婉赔着笑脸，道：“我明白，婚期……会延后的。”

　　钟老太太起身，道：“入族谱，就免了吧。慎儿才是真正的大娘子，她身份卑贱，又是个续弦。”

　　杨燕婉道：“是是是，那就不许她的名字入族谱。”

　　入夏了，院内孩童的嬉笑声在宅院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齊（四岁）摘下一朵木荷花，对着和鸾道：“母亲快闻闻，儿子摘的木荷香不香？”

　　和鸾放在鼻子边，轻轻地闻了闻，道：“香，齊儿乖，去那边玩儿。”

　　蒌楚走到后院，道：“这木荷寓意长久，钟小娘最是喜欢种这木荷，连东家屋里都有。莫不是……”

　　和鸾道：“你多想了，齊儿喜欢这木荷的香味，我作为母亲，自是为他多种了一些。”

　　蒌楚道：“日后，你我就是姐妹了。四年了，这婚，终于能成了。”

　　和鸾牵着李齊，离开了后院。

　　邹虞拿着团扇，扇着风，她笑着道：“昪儿，慢些跑。”

　　殷苓和几名女使在院内玩耍。过了四年，荀葑莳又有了身孕，已经八个月。

　　邹虞对荀葑莳道：“你又有了身孕，可真是幸福。”

　　邹虞对荀葑莳的肚子笑着，荀葑莳道：“如今，我儿都四岁了。我腹中胎儿已有八个月，你的肚子怎么还不见得有动静？”

　　邹虞放下了手中拿着的团扇，叹了口气，道：“我家官人近日都忙着和户部商讨盐事，每晚都是歇在书房。”

　　荀葑莳道：“竟有此事？”荀葑莳打量了四周，又接着道：“李觏近日……娶了位续弦大娘子。”

　　邹虞惊道：“钟大娘子不是四年前就被山匪所杀害了吗？怎的今年才娶续弦大娘子？”

　　荀葑莳道：“四年前，李觏本想着娶她母亲杨燕婉的贴身女使张蒌楚。结果钟老太太上门闹事，硬是不许他即刻就娶续弦大娘子，还不许张蒌楚的名字入李家族谱。”

　　邹虞很是惊讶，她道：“钟老太太这是为何？”

　　荀葑莳叹了口气，道：“钟淑慎走得冤，她是钟府的嫡女，钟老太太捧在手心里疼到大的。自是舍不得自己孙女婿娶的续弦大娘子比自己孙女还风光。”

　　邹虞道：“那张蒌楚现在已经是张大娘子了？”

　　荀葑莳道：“是，他们没办酒宴，没有宣告京城人士，做得如此隐秘，也是为了不让钟老太太大发雷霆。”

　　二人皆叹了口气。

　　蘋湘走进屋中，行礼道：“大娘子。”

　　蒌楚连忙让蘋湘不要行礼，她道：“婆婆，你我私底下，就不必行礼了。”

　　蘋湘道：“是。大娘子，小公子近日来感染了风寒，您确定今日就要将他接来吗？”

　　蒌楚抬起头，道：“庶子本该在嫡母膝下扶养，钟和鸾，她已经教坏了李齊。庶子应唤庶母小娘才是，可那日，他唤的，是母亲。”

　　蘋湘道：“大娘子……这…”

　　蒌楚道：“这是礼法，不得不从。”

　　蒌楚带着蘋湘和几个小厮到了和鸾屋中。和鸾在慌乱中紧紧护着李齊，李齊怕得很，道：“母亲。母亲。儿子怕。”

　　蒌楚厉声道：“蘋湘，掌嘴。”

　　蘋湘走上前，狠狠地扇了李齊一耳光。李齊被扇过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李齊疼得大哭起来，和鸾忙道：“大娘子这是做什么？！齊儿还小，大娘子怎能无缘无故就罚他？！”

　　蒌楚走到他们母子二人身旁，捏着正哭得厉害的李齊的下巴。蒌楚道：“无缘无故？钟小娘可真是不会教孩子，连规矩都没有！”

　　她松开了手，众人察觉蒌楚语气不对，说话的音量也加重了。他们纷纷跪了下来。

　　蒌楚道：“齊儿，你是好孩子。你旁边的，是钟小娘，她是你的小娘。而我，才是你堂堂正正的嫡母，你应唤我一声母亲。”

　　李齊脸上挂着泪，带着哭腔道：“是，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蒌楚道：“蘋湘，把齊儿带回屋中，教他识字。”

　　蘋湘：“是。”蘋湘牵着李齊，离开了屋中。

　　蘋湘带着李齊认宣纸上写的几个大字，李齊读着字。屋外传来几声嘶喊，哭声极大，嘶喊声中伴有着怨声。

　　蘋湘让李齊坐在椅子上别动，自己到屋外去看，蒌楚命自己的心腹给和鸾灌下夹竹桃汁。蘋湘吓得瘫坐在地上，李齊连忙跑过去，道：“婆婆！”

　　李齊跑过去时，恰巧也看到了那一幕。李齊吓得放声大哭，跑了出去。蘋湘紧跟在他身后追，好巧不巧，刚好赶上李觏下朝回府。

　　李齊抱着李觏的腿，道：“父亲！母…小娘被母亲喂了东西！”

　　李觏蹲了下来，摸摸李齊的头。他道：“齊儿，你告诉父亲，你母亲给你小娘喂了什么？”

　　李齊刚要开口，蘋湘跪了下来，道：“东家！钟小娘今日总是神游，大娘子只是给钟小娘一些安神的汤药，恰巧被小公子看见了，小公子不知道那是什么，这才……”

　　李觏听了，没有怀疑，他对李齊道：“齊儿误会了，一会儿你与蘋湘去后院玩吧。”

　　蘋湘不肯跟去，李觏道：“怎么了？”

　　蘋湘还跪着，她道：“东家，大娘子吩咐了，小公子如今已有四岁，也该识字读书了。”

　　“四岁，太早了吧？”李觏皱着眉，看着蘋湘。

　　蘋湘道：“大娘子说了，正是因为小公子聪慧，若是现在就好好培养，日后定成大器。”

　　李觏听了，舒展了紧紧皱着的眉头，道：“蒌楚说的也不全无道理。”他拉着李齊的两只手，道：“齊儿，听见了吗？回去识字读书吧。你嫡母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