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过了几日，传来消息道玄凌在雨夜抛下华妃去安慰甄嬛，夏冬春听到这些故事都当笑话讲给端妃听，通常也能博她一笑。

　　端妃在院子里散着步，夏冬春躲在树下吃着点心，听着端妃说话。

　　“华妃的性子，怕是撕了甄婉仪的心都有了。”

　　又传来消息，安陵容一曲动了皇上的心，已经从选侍晋封为常在，又从常在晋封为美人。夏冬春对此倒是喜闻乐见，安陵容时常给她一种不实感，她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半点日后那个阴毒女子的影子，只疑惑这么一个心思细腻又谨小慎微的女子，日后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她盘算着在安陵容还没有变坏时帮她一把，看她之后还会不会被嫉妒亦或是凶恶冲破心肠，变得虚伪又恶毒。

　　端妃听了这个消息，只道：“宫中还是百花齐放的好。”

　　夏冬春赞同道：“娘娘说的在理，而且妾身觉得，以她的资质，碌碌一生实在有些可惜。”

　　她又想起一事，日前传来消息道和温帝姬吐奶了，这事还殃及甄嬛，她想着端妃既然没去成，不知甄嬛要如何脱身，没想到竟是舒太妃解了围。舒太妃并没有去远远的甘露寺上的清凉台修行，而是在行宫的一处僻静之地日夜礼佛，她还因为这事问了端妃，端妃只道：皇上是最重规矩的，就是防着外头的言官说嘴，也不可能让舒太妃真的青灯苦佛地斋戒。

　　夏冬春点头表示明白，所以便在行宫僻静之处修行，这倒也可以。不过舒太妃真的是深居简出，她在行宫住了也有月余，竟从没听说过她。

　　和温帝姬的事件以华妃短暂失宠作为结局，玄凌因为华妃肆意诬陷妃嫔好几日都没给她好脸，回了宫才渐渐复宠。

　　秋日快要来了，行宫避暑的人也快回来了，这一日天气不太炎热，空气中还是阵阵凉风袭来，夏冬春便让人搬了凉榻去树下，准备歪在上面睡一下午。

　　才睡了一个钟头，夏冬春就悠悠转醒，听着树上的蝉鸣，明明身旁有风吹过，依旧觉得燥热难耐。凉榻狭小，翻不了身，她侧过身子，突然福至心灵地给自己把了一下脉。

　　果然有了。

　　夏冬春转过身子叹息，母子连心，不外如是。已经一月有余，应当是行宫中那一次的侍寝怀上的。到底要不要和端妃说呢。

　　她又躺了一会儿，忽然看见抚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出声道：“小主，端妃娘娘要生了。”

　　夏冬春赶忙下了榻，穿上鞋就去了披香殿。

　　到了披香殿，端妃已经进了屋子，吉祥等人虽都忙活着却一点都不显得忙乱，一切都井然有序。夏冬春看了便知道端妃已经提前嘱咐好她们，问了太医几声便守在外头等着了。

　　夏冬春的未央宫离披香殿最近，因而她是第一个到的，她等了一会儿，便听见外头有人声，她以为是别的宫嫔来了，忙起身回头看。

　　一个穿着素净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夏冬春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太后，她忙请安道：“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见了她，点了个头让她起来，而后也招来太医问了几句。吉祥等人又忙着请太后坐下，太后摇摇手表示不要人伺候，道：“你们去照顾端妃要紧。”说完在正堂正中间的官帽椅上坐了下来。

　　夏冬春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帕子，帕子上的绣线勒得她有些手疼。端妃的娘家早已不似当年，端妃父亲去世后，端妃的两个兄弟只是领着闲差事，并没有什么功高盖主的事情发生。既是这样，太后应该不会对端妃不妥吧，而且太医早已诊出了端妃腹中胎儿是个小帝姬，既是这样，更不会对端妃不妥了。

　　里头的惨叫声一声声传来，她听得有些心惊，不住地折磨自己的嘴唇和手上的帕子。又听端妃叫了几声，夏冬春忍不住道：“太后娘娘，可否容许妾身进去看看端妃姐姐？”

　　太后点点头，道：“你去吧，哀家在外头守着。”

　　夏冬春道了谢便进去了，里头满是血腥气息，空气浑浊不堪。

　　端妃躺在床上，正随着稳婆的话一声声用力，见她来了，倒是分出一丝心神，朝她的方向微微扫了一眼。夏冬春挤了上去，听了稳婆的话为她加油鼓劲。

　　忙乱了一会儿，冯淑仪也进来了，见她在，悄悄道：“还在想你怎么还没来，原来是在屋子里。”

　　夏冬春勉强抽空回了她一句：“太后娘娘在外头看着我便进来帮忙了。”

　　冯淑仪道：“太后娘娘差我进来问一声如何。”

　　夏冬春去看稳婆，稳婆流着汗道：“端妃娘娘平日里身子就弱，现下虽然康健了不少，力气却还是不够，恐怕有些艰难。”

　　夏冬春急得要落泪，道：”可有什么办法？”

　　稳婆道：“喝些红枣汤补补血，再来些参汤补补气。”

　　冯淑仪听了直皱眉，道：“我去回禀太后娘娘。”吉祥跟着出去了。

　　不一会儿吉祥就进来了，夏冬春端着汤给端妃灌了下去，见端妃面色红润了不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想想和温帝姬吐奶一事，难道要小帝姬落入那样的人手里吗。”

　　说完见端妃振作了不少，心下稍慰。

　　天空从白到黄，又从黄到黑，随着端妃一声声高亢的叫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稳婆气喘吁吁地把孩子抱了起来，光是听见这响亮的哭声，夏冬春便断定这个孩子身体结实。

　　稳婆大声道：“恭喜端妃娘娘，是个可爱的小帝姬呢。”

　　端妃仿佛卸下重担一样，只沉沉睡了过去，唬了夏冬春一跳。她赶忙拿锦被遮住端妃，请太医进来看看，吉祥抱着孩子出去给外头等候的太后瞧瞧。

　　太医进来把脉后道端妃只是用力过猛，一下子晕了过去，又道端妃今日身子劳损过大，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夏冬春只是叹息，见咿呀的声音传来，才发现太后抱着小帝姬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串的妃子。

　　端妃也在此时悠悠转醒，见太后进来了，气若游丝道：“请恕妾身不能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纵然太后平日里总是淡淡的，此刻也笑得慈祥：“你身子这样，怎么能起来。你可是立了大功，三帝姬康健得很。”

　　端妃也笑了，红云染上了她面无血色的双颊，她想抱过三帝姬，又没什么力气，只好让夏冬春帮忙。

　　夏冬春小心翼翼地从太后手里接过小帝姬，只觉得双手微微颤抖，她把帝姬抱到端妃面前，稍微掀开襁褓好让端妃看得更清楚些。

　　端妃看了小帝姬一眼就想落泪，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说了一句：“真好看。”

　　太后笑道：“但凡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最好看了。”又道：“哀家不扰你了，你好生歇息，满月时皇上也赶回来了，你好好养身子，皇上见了也宽心。”

　　又转过头对夏冬春道：“端妃现下身子弱，你好好帮着端妃，皇上回来也会赏你。”

　　夏冬春唯有说是。

　　妃嫔们说了一两句话，见端妃实在有些精神不济也走了。只留下了夏冬春和冯淑仪，端妃身子不爽，却还是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冯淑仪也在一旁逗着小帝姬，夏冬春也忍不住，毕竟小帝姬玉雪可爱，小手小脚张牙舞爪地特别活泼。

　　她笑说：“果然是个活泼的。”

　　冯淑仪也道：“方才那阵哭声，响亮得不得了，好几个妃嫔本来都要睡着了，硬生生吓醒了。”

　　端妃感叹道：“良玉身子好，又这么惹人怜爱，我也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良玉？”夏冬春忍不住问道。

　　端妃道：“我取的小名，大名必定是皇上起的，取个小名咱们平日叫着。”

　　天色已晚，冯淑仪离得远，便先回去了。

　　吉祥在喂端妃汤药，夏冬春抱着小帝姬在一旁哄着玩，吉祥下去后，忽听端妃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夏冬春转过头，疑惑道：“什么？“

　　端妃倚靠在床头的大枕头上：“我醒来见了你便发现你眉眼间一股愁绪，料到你是有什么事不知该不该说。”

　　夏冬春叹了口气，把良玉递给端妃，垂下眼眸，说道：“娘娘，我似是有喜了。”

　　端妃喜上眉梢：“这是好事。”说完觉得不对，问道：“可知是男是女？”

　　夏冬春道：“不知道，也没让御医瞧。”

　　端妃察觉不对，道：“你身边有人会医术？”

　　夏冬春道：“娘娘料事如神，不过不是旁人，正是妾身。”

　　端妃摇摇头：“这回可别拍马屁，那那日你使劲撺掇我请太医，正是因为你把出我怀孕了？”

　　夏冬春严肃地点了点头。

　　端妃又道：“那沈常在......”

　　夏冬春道：“妾身给常在把了脉，却是喜脉无误，后来听娘娘说了，才知道还有药物所致这一说。”

　　怀中的良玉突然动了动，端妃轻拍她几下，叫了乳母把她抱下去喂奶，又让吉祥看着。这才道：“若是个男孩子，怕是要抱给旁人。我已经有了良玉，怕是要抱给旁人。”

　　夏冬春正是担心这个，咬着嘴唇不说话。

　　端妃又道：“你方才说了，孩子才几个月？”

　　夏冬春轻声道：“一月有余。”

　　端妃脸上露出了笑容，她道：“你这回这么尽心帮我，皇上应当会给你晋封。你先忍忍，等差不多三个月大了再说，那时离现在已经两个月了，皇上应当会再给你升一级，那你就是婕妤了。贵嫔才能养皇子，若是你生下皇子，肯定会再进位的，悫妃当年就是如此。”

　　说完看着她道：“若是个公主，估计晋封不了，但嫔以上就可抚养公主，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个皇子，你这几月多淘皇上欢心，他见了小皇子一喜欢便不会亏待他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