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wenty-fourthstring】变奏曲
对于人群的恐惧貌似是天生的。
小心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屹立在茫茫人海中时，总会觉得瞬间失去了方向感，就连脑海里的意念也被喧闹淹没。只有不同的温度，不同的气味，不同的颜色，不停息地与你拥挤着擦肩而过。
压抑得跟不上自己呼吸的节奏。
斯诺沃德学院内部就是这种情况——原本静谧的午后，总是会一如既往地被学生的烦躁呼喊打破。休息时间的轻松气氛马上就变得不耐烦起来，小心便只好远离人群，借此逃避他人的目光。
这样的世界，恨不得谁也找不到自己。
比起天天面对那些人伪装出的伤恸神情，还有对自己别有用意的关心，小心更想找一间谁都不知道的琴房，一个人安静地在琴边坐上一天，特别是这种时候。
今天是小心的父亲入葬后第四天。
不善言辞的少年看上去和平时的差异不大，淡漠的神色，清澈的瞳，和叫人难以接近的孤僻气质。至于他的心里是作如何想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其实小心内心的感受比谁都要细腻。低沉的状态使自己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想要远离“那些人”的同情和议论，以及毫无意义的哀悼之词——尽管是在选举下任家主的重要时期。
黑发少年轻叹了口气，坐在水池边缘的乳白色瓷砖上，盯着手里的乐谱发呆，然后伸手翻开最后一页——
里面有一小段父亲亲作的曲。并不完整，只有短短十六个小节，却成了如今对他全部的留念。据说这原本是他要写来祭奠母亲的，结果被自己突然的离世断送。温暖平和的乐调不知包含了怎样的牵挂和曾经，也猜测不出接下来的发展。
从兜里摸出笔来，按照自己的想法续写接下来的旋律。
然后划掉。
受到情绪影响的自己，根本控制不好原曲的情感，只会在其中徒增悲伤。小心闭上眼，默想着这段短暂的音调，把乐谱紧紧揽在胸口，试图去触碰父亲在里面注入的爱情。
“喂！……少爷。”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小心的思绪，他回过头去，红发的女人站在水池的另一边，手上戴着代表拉维洛家警卫身份的银戒指。
“达斯特。”假装没有注意到达斯特内心的真实态度，小心唤着对方的名字，看着她向自己礼节性地鞠下一躬，“有事吗？”
“选举家主的程序已经决定了。”
“哦。”
“……您也在候选人的名单里，不准备一下真的好吗？”达斯特看着小心转过头去，略带不悦地皱皱眉，“选举家主的比赛就在两周后，而且关于家规的刑罚部分……”
“我不会输。”小心不想和警卫部的人再多聊，便站起身来，把乐谱护在身前，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父亲的遗嘱里所选的候选人并不多，尽管不知道是谁，但自己最多赛三场就会出结果了。所以小心有信心拿下优胜，在那之后，就像父亲那样以家主的名义再次中止家刑……
“少爷，候选人的名单里有伤心小姐。”
听到达斯特的话，小心明显感觉到心脏停了几秒，愣在原地没有吭声，也不知道身后那人脸上的笑容隐藏的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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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奥特很不爽地啐了一口，然后整理一下状态走进房间里。坐在病床边的少年无力地倚在墙边，空洞的双眸半睁着盯着地面，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某人的到来。手机被很随意地丢到之前宅博士坐过的椅子上，整个空间的气氛低沉得难以形容。
“喂喂，要不要那么死气沉沉的啊？开心一点呗~”埃利奥特毫不在意小心的低落情绪，清秀的脸上笑得灿烂，伸手对他做了个鬼脸想哄他开心，“来来来，笑一个~”
小心瞟了一眼吵闹不停的埃利奥特，没有理睬他。
这话痨特性和脑残程度简直是开心的升级版。
“我说啊，没什么大碍，也和少爷聊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表情啊，面瘫小先生？”见小心对自己的搞怪没有任何反应，埃利奥特有些尴尬地揉揉被捏变形的脸，询问少年的状态。
小心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你好吵。”
“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吗？”埃利奥特耸耸肩，收起手机坐到椅子上。小心把头别到一边，表示自己不想讨论任何话题，也丝毫没有开心的意思。二人相互沉默良久，空气里的负面情绪慢慢地膨胀起来，给人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我就想不通了，少爷到底是喜欢你哪点——那么在意你。”埃利奥特弯下腰把脸贴在桌子上，侧眼直直地盯着小心的脸，“少爷以前的口味不是不苟言笑的孤僻少年啊。”
“……你在说什么？”听出埃利奥特的话里隐含了其他的意义，小心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反驳，然后把身子坐直，“我们是朋友。”
我们只是朋友，没有进一步的关系——这便是小心想要表达的观点。但埃利奥特才不在意小心立不稳的单面说辞，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觉得少爷对你只是普通的友谊？得了吧，你们的谈话之间LOVE的意味都在冒火花了。”
小心疑惑地眨了下眼：“什么谈话？”
埃利奥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手指敲了敲耳朵里的微型设备，发出碰击的响声：“费罗尔警卫部专供的蓝牙耳机，微型设计，远距离待机，最重要的是——外观配色很赞哦~”
“你……”
“别生气，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希望你理解。”
那这样的话刚才叫你回避还有什么意义——小心有些不满地皱起眉瞪着埃利奥特，但对方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反倒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继续问了下去：“不过除了性格糟糕，你长得倒还挺讨喜——怎样？这两天对我家少爷有没有点那个意思？”
“没有。”小心有些恼火地否决掉埃利奥特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却没来由地感到有点心虚。埃利奥特所指“那个意思”已经说明得很清楚，因此在紊乱而模糊的情绪中，小心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多加考虑，回想一下还显得有些做作。不过比起这个，小心现在更为纠结的是——自己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特别是最后两句）被这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对吗？
一想到这里小心便觉得自己脑内乱码……
“可是你刚才跟少爷更像是……”
“我会走的。”
“啊？”
小心撇开视线不去看正在诧异的埃利奥特，向他阐述自己的打算：“在选举家主的比赛之前，我会离开的。”
埃利奥特有些慌张地睁大了眼，生怕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连忙尝试挽回局面：“哎哎怎么突然这么说？少爷对你不好吗？”
“不是。”小心顿了顿，开口的时候有些难得的迟疑，“我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
尽管小心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和伽罗在一起很长时间，但是这么快就离开，还是刚刚才决定的事。如今自己右手的伤势恶化成这样，实在难以再开口去麻烦伽罗为自己做任何事，即便他并不会介意。
埃利奥特愣了几秒，微眯起眼睛直视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心，沉默许久。渐渐地，先前掩埋起的不悦终于毫不保留地暴露，在接下来的语气中凸显得愈加直截了当：“也就是说，你接近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利用下他躲避家族压力，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小心对于埃利奥特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意外，懵了半天才想起来反驳：“我没……”
“别忘了，因为费罗尔的现任家主看上了你，我们才会在这里帮你迁就你保护你——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小屁孩——所以你少在我面前摆架子。”埃利奥特站起身，冷眼俯视着小心的一脸茫然，然后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压在病床上，“还没懂现在的情势？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可以把别人的付出都当成理所当然。”
“你……放开！”身体处在药物性的倦怠状态，根本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手腕被死死压在不算柔软的床铺上，麻痹的感官中又增添了几分紧迫的痛感。小心试着活动被禁锢起来的腕部，却因为身体自身的疲惫感觉而异常地力不从心。
“我的责任是处理少爷身边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只要我认定有人对少爷不利，我不需要任何指令就可以进行处理，你也不应该例外——”埃利奥特的加重手上的力道，冰冷的神色间毫无方才的嬉皮样，“不过我也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敢利用少爷的好感来保全自己的，厉害厉害。”
“我都说了，我不是……唔呃……”
脖颈间无法忍耐的束缚感截断小心的话语。
在窒息感横行霸道的混乱状态下，小心刚刚得以解放的左手连忙拉住埃利奥特的手腕以作反抗，但扼住喉咙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
眼前的光线黯淡下来，连求生欲望都开始渐渐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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