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sixteenthstring】夜曲
长久以来渴求的东西，看似遥不可及，却又感觉近在咫尺。
窗外月光皎洁，从不算太遮光的窗帘穿透，铺散在浅色的床单上。伽罗长发上的洗发水香味很浓，满满地填充在嗅觉器官里，却一点也没有叫人感到难受。
非常自然的气息，和花心抹的那些瓶瓶罐罐的味道很不一样。
间隔并不算太远的两人，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彼此的体温。
伽罗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本能不要向奇怪的角度跑偏，背对着小心紧闭双眼，试图快些入睡，却反而加速了心脏的悸动。根据第六感，便可得知小心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集中在自己身上。最直接的感观实在是太别扭，不知不觉中连呼吸都在刻意压低，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伽罗？”小心试探性地呼唤对方的名字，耐心等待了几秒，没有回应。歪着脑袋蹭了蹭枕头，便转过身保持沉默。
“……嗯？”迟疑之后伽罗还是作出了回应，声音听上去有些慵懒，刚才应该是已经在浅睡眠状态中了。虽然是因为小心没有前提的呼唤声而被吵醒，语气里却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舒展了一下松懈时间并不算长的肢体，伽罗从床上坐起来，眯着惺忪的睡眼低头看向小心。
映射出些许苍色光芒的湛紫色眼瞳毫无倦意，安静地闪烁着模糊的情感，不知在注视什么。
“你睡不着吗？”心想小心可能是因为和别人睡不太习惯，伽罗单手支撑着身体，俯身把脸贴到小心耳边，“要听点音乐吗？还是说……”
“今天，拉维洛的人来过。”小心终于拿定了主意，平静地道出想告诉伽罗的实情，转身面向他，正视他有些惊讶的目光，“家主逝世了。”
“什么？！”伽罗压制不住讶异的情绪，感叹的话语随即脱口而出，但很快就转为担心，“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
“利用家规，逼我自杀。”
“啊？”在自己外出时发生这种事，当然是在伽罗的意料之外的。而且不管是从白天的那通电话，还是从到家后小心自身的态度，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甚至包括小心现在能如此镇定地说出“逼我自杀”这种话，都叫人难以相信他的叙述。
但伽罗还是选择了继续听下去。
“伽罗，我要成为下任家主。”省略掉中途所发生的细节，小心直接宣布自己的抉择，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他，“纠正拉维洛的一切错误。”
不是“想要成为”，而是“一定要成为”。
伽罗一时间稍稍反应不过来，随后就躺倒在小心身边，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还以为小心你是那种墨守成规的好孩子呢，没想到也有和家族翻脸的一天啊！”
“曾经是。”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再任由他们摆布——小心认同了伽罗对过去的自己的评价。
还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有点害怕，也有点缺乏自信，毕竟凭借这双手去完成自己的目标，确实会困难不少。不过既然已经作出了决定，小心就没有打算过后悔。
二人的对话传递在咫尺距离的呼吸之间。
“我说啊，你不会是被我给带坏的吧？”彻底抛弃沉重的规则选择自己希望走上的道路，这一点倒是和伽罗挺像。小心把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就着伽罗的话转移了话题——
“为什么搬出来呢？”小心是因为随时都在危及自己安危的规矩而出走，那么伽罗应该和自己的情况毫无相似点。出生在事业平稳的金融世家，家族产业会顺理成章地交到家中的独子手上，拥有家族的资产和主导权，生活也必定会比现在光鲜亮丽得多。
在小心看来，伽罗放弃垂手可得的高端生活，叛逆似的离开费罗尔并且天天坐在琐事不断的警察局里，实在是理解不能。
“我家里的情况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或者说，伽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解释，直接跳过这个问题，“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
难得带着如此严肃的语气，叫小心不敢再往下问。气氛突然僵硬了起来，许久没有人说话，最后只留下了过近的距离和呼吸的潮热导致的尴尬。
“我母亲……你应该听说过她。”伽罗转开了话题，在温暖的被窝里轻轻拉住小心的手，“FionaFerrol，曾在拉维洛组织的国际音乐比赛上的钢琴组进入总决赛。”
“我知道。”小心曾经听父亲提起过她，但她居然是伽罗的母亲，实在是叫人意外。
在那场比赛上，菲欧娜最后输给了小心的父亲，取得了亚军。小心曾听父亲说过，关于她惊人的音乐才华和令人倾心的美貌。
然后小心当时就问过父亲为什么不追求她，父亲笑着摸摸小心的头，略显无奈地表示那时菲欧娜已经身为人母了。
看样子那个孩子就是伽罗——小心隐约感觉额角神经一抽，根据伽罗的样子在脑中描绘起菲欧娜的相貌。
造化弄人。
“母亲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唯一给我弹过的曲子就是《月光》。不过那时还小，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伽罗转过头注视小心的眼眸，身体顺势向他身边蹭，“小心弹的《月光》和母亲弹的感觉很像呢。”
“很安静，很孤单，却能给予人温暖……”呼吸器官抵在少年的黑发上，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小心只是颤抖了一下，没有作多排斥。闭上眼的瞬间，周边就只剩下已经扩散到心间的体温。
单纯得比任何事物都值得信任，甚至是要交付自己的一切。
在一切都安静下来的夜，窗外不起眼的角落闪过机械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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