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故友相逢
廊玥镇西边大马路此时十分拥挤，左侧是一队队兵马急行入镇內，右侧是一辆辆马车、驴车运载着一批批镇民逃出镇外。
大路两旁是延绵千里的丘陵，丘陵上载满各种果树，有寻常可见的苹果树、梨树、桃树，还有此地特有的盘蟒果树。
盘蟒果树十分高大，枝头长着熊掌状的绿叶，果实沉甸甸地垂挂着。这些果实约有小臂长，像一条条盘起的黑蟒蛇，略显可怖。
其中最高大的一棵盘蟒果树上，身着素黑的披风的萧瑟立于树顶，静静眺望四方之景。
廊玥镇南边正在开战，双方军队在山林下方廊玥河两岸对峙。视野所限，看不清战况，只能看到镇外的山林已成一片火海，火光熊熊，浓烟滚滚。
今日风向更利于敌方，火势迅速向廊玥镇蔓延。他们人数众多，只要越过横在廊玥镇外的廊玥河，就能轻易攻下这一整片地区，包括廊玥镇与廊玥福地一带。
观察片刻之后，萧瑟从树上跳落，背靠着树干坐下。
他身旁不远处，不知愁滋味的夯昊正抓着小麻雀玩耍，抓了又放，放了又抓。这小狗自他出门就一路追着他跑来，他赶了它好几次也没用，也就任由它跟随了。
他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在地面画了简图，思考退敌之策。才画了两笔，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夯昊夹着尾巴慌慌张张地躲到旁边的草堆里，他也警戒地起身，一跃至树上隐匿踪影，俯首见一匹健壮的玄马从树丛之中冲出，马背上是一名红衣少年。
玄马在树下急刹马蹄，提起前腿往后一仰，红衣少年立刻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吃痛嗷嗷叫唤。而玄马丝毫不怜惜他，只顾嗅着树木的气味转圈圈，亢奋地嘶鸣了好几声。
是熟悉的马，熟悉的人。
萧瑟满脸惊喜，纵身一跳，落在玄马面前，唤道，「雷无桀！勥昊！」他抱着勥昊的马头一顿抚摸，与之分享久别重逢的喜悦。
雷无桀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喜笑道：「萧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太好了！」
这时，骑着赤马的唐莲也尾随雷无桀至此。
自从在鬿雀城分别之后，雷无桀与唐莲由海路去魍魉城。可中途遇到海盗劫船，船被打翻了，最终没去成，获救之后返回了鬿雀城。
他们去魍魉城是为寻找一种名为龙心花的药材，后来听说天外天的灵兽山也有龙心花，想着天外天比魍魉城近很多，且又听说无心已回王城，于是就过来了。可路途并不顺利，路上遇到战乱，许多道路都被封锁了。他们曾困在鬿雀城与天外天交界的多玉山中，进退两难，近两个多月才出来。一路上又遇到各种状况，恶劣天气，军队拦截，劫匪挡道，猛兽追赶，总之绕了许多弯路，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来到王城。三日前误入了东南边的廊玥森林，在林中迷路两日，闯出来后刚想到镇上落脚歇一歇，不料居然又打仗。
听完雷无桀一番诉苦之后，萧瑟感叹道：「你们这一趟还真不容易啊。」
雷无桀揉着腰抱怨道：「可不是嘛！你的马可能在附近闻到你的气味，突然像发疯一样跑过来，拉都拉不住，害我差点摔断腰！」
小聊了几句，又听见一阵急而重的轰响，地面微微震荡。他们望见一队骑着修罗巨蜥的青鳞甲魔兵穿林而来。
萧瑟讶异道：「王军是清一色的赤鳞甲，那些魔兵是敌方军队，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东北边防线这么快就失守了？」
越想越觉局势不容乐观，他对唐莲与雷无桀劝道：「你们赶紧跟那些镇民一起撤离，这地方可能快要沦陷了。」
唐莲见萧瑟没有动身之意，问道：「你不走？」
萧瑟说：「不必管我。」
在撤离之前，饥肠辘辘的雷无桀连忙跳到树上摘果子果腹，而唐莲低声问萧瑟：「传言是不是真的？」
萧瑟不解道：「什么传言？」
唐莲凑到萧瑟耳边说：「听说你是被贬出天启城的北离六皇子。」
萧瑟捏了捏拳头，故作镇静问道：「听谁说的？」
唐莲轻声道：「昨日在廊玥森林迷路之时，我不小心听到两个魔将谈话。那魔将还说，你以妖色蛊惑小魔王企图颠覆天外天，是借此将功赎罪，以求重返天启城。」
果子一个一个从树上抛落，勥昊咬了一个青果在嘴里嚼动，发出爽脆的唆唆声，然后咽了下去。夯昊小心翼翼地凑近去，与它碰了碰鼻头。
一滴冷汗从萧瑟额间滑下，他心慌道：「谣言罢了。这应该是左丞一方的人造谣以扰乱王军军心，难怪青鳞军可以轻易攻进来。」
唐莲没有追问，转而说：「魔族内斗我们妖族无权插手。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留在这里会没命，和我们一起走吧。」
突然，一支箭朝他们射来，唐莲下意识地将胸前的箭矢抓住，抬头一望，赤鳞军从丘陵下方聚集而来。
「你们几只小妖，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快束手就擒！」为首的银戟将领对他们喊道。
「现在怎么办？」看着一群恶狠狠的魔兵，雷无桀一边吃果子一边问。
「赶紧逃跑啊。」萧瑟叹息着说。
廊玥河左岸。
对岸火箭如急雨射来，紫衣侯猛一挥折扇，扇起一条又一条水龙，水龙冲天狂舞，化作漫天紫雨，冲落箭支无数。
数招过后，他退后白发仙身侧，望向身后的大火，愁眉苦脸地说：「不妙啊，风越来越大，雨还不来，大火蔓延到镇里去了，镇上多木屋，再不把火扑灭，迟早烧成废墟。」
白发仙担忧道，「怕是守不了多久了。廊玥镇的兵力本就不多，又分守四方，更糟的是还有两个营的人叛变倒戈。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方，这可如何是好？」等了许久没见无心出现，他焦心地问，「小魔王人呢？怎还没过来？」
他们早已派人给无心传讯，可现在还不见他出现，派了几波人过去也没有回音，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紫衣侯也很无奈：「再等等吧。」
廊玥镇南边与廊玥福地之间有一片枫林。入口处的大石牌写着「紫叶林禁地」几个醒目的红字。林中的紫枫树叶常年紫红，故名紫叶林。由此林通往廊玥镇南边较为快捷，但林中蛇虫毒物繁多，早已设为禁地，平时有军队把守，不允许任何人入内。今日守卫都已调去战场，无人看守。
无心想尽快赶去战场前线，在其中一名随从的怂恿下特意选行此路。一个月前他曾进来巡察过，对这片紫叶林还算熟悉。
可出乎意料，林中竟有埋伏。
埋伏他的人是二十名杀手，大部分来自暗河，而其中三人则是段辰逸「十二霖刀」，一人是名为疯马的壮汉，另外两人则是无心见过的非仙、李云烟。
方才经历了一场激战，如今已是尸横遍野，泥地染成血红。无心的四名护卫皆已中毒而死，而敌方十七个暗河杀手和疯马也战败身亡，李云烟右臂受了伤，一直滴血。
非仙打从一开始就死缠无心不放。她不仅擅刀，还擅毒，轻功也不在无心之下，战斗谋略也不输无心，十分难缠。
与她交手数百招，无心仍没能摆脱她，他不禁问：「非仙！你有这等实力，为何甘心做段辰逸的走狗？！」
非仙旋身后退一步，银色的长马尾甩在身后，手中的刀又迅猛地砍向无心的脖子。「我欠他人情，杀了你便算还清！」她说。
寒芒在眼下闪耀，刀刃似乎带了电，游过脖颈肌肤时镀上了一层麻麻的触感，无心后移一步，堪堪避开攻击，冷笑着说，「你根本杀不了我。你三番四次替他卖命，什么人情都该还清了，何必再替他做这种蠢事？不如就此收手吧？我可以不计前嫌，放你们一条生路。」
回答他的是刺向心口的刀尖，非仙说：「我愿意替他卖命。我们魔族不需要你这种被妖孽迷惑心智的魔王！儿时我听过上任魔王许多英勇事迹，曾期盼你能如你父亲一样，带领魔族征服天下。可见到你之后，却只有失望。」
无心偏了偏身，一面闪避凌厉的刀势，一面说：「你们总以为魔族应当凌驾于其他种族之上，可天下间种族繁多，北离妖族、南诀巫族、佛国人族，他们都有自己的信仰，并非唯我魔族独尊！我去过北离，去过佛国，他们仇视魔族，就与你们仇视他们一样。总要有人愿意放下仇恨，走出千篇一律的过往，才能走向不一样的未……」
一言未尽，他身后又一刀凶狠地劈了过来。
是李云烟的刀，她的刀较非仙更直接更狠辣更纯粹，每一击都是致命之招。
「我们要的就是魔族独尊！你不懂，所以不配做我们的王！」李云烟说。
二女夹攻之下，无心渐渐感到吃力。在此之前，他已连战十数名杀手，身心已觉疲惫，只想摆脱她们，尽快赶赴战场。可她们双双现出魔形，死缠烂打，越战越狠，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应战。
枫林在武斗中震荡不已，叶雨无休，惊起一大群飞禽走兽。
罗汉拳，金刚指，大伽叶掌，搜魂手……一招接一招，无心体力耗损严重，可二女前后夹击，配合得天衣无缝，久久不落下风。刚一刀划过他大腿拉出一道血痕，另一刀又刺入他背部，一轮又开始一轮的消耗中，他已伤痕累累，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绕过一棵紫枫树时，无心瞥见树上有一窝虾头毒蜂，他毫不迟疑地一拳打在树干上。一阵强烈的摇动中，大蜂窝啪啦摔落，随即成千上万只红黑相间的虾头毒蜂从大蜂窝涌出，嗡嗡地朝非仙和李云烟扑去。她们只好以衣物罩头，一边跑，一边不停挥刀狂砍。一只只指头大的小毒蜂飞聚成团，它们飞行速度极快，黑雾一般缠绕二女，难以甩脱。
无心以般若心钟防御，未招蛰咬，只待她们将毒蜂群引开，再撤除心钟，逃离此地。
虾头毒蜂蜂针很长，有强烈的麻痹毒素，遭蛰后便即刻丧失行动能力，一日内无法动弹。李云烟被十几只毒蜂蛰过之后，终于倒地不起。非仙擅毒，一般毒物难以伤及，可她也架不住成千上万只虾头毒蜂狂追猛攻。她忽然下了一个决定，飞速返回无心所在之地，从袖中取出一柄飞刀，使尽全力朝无心掷去，尖利的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心钟气罩，直直刺入了无心的右胸。「可惜偏了……」未中心脏，她满怀不甘地叹惋着，在毒蜂叮蛰中昏死过去。
廊玥镇外五里，有一片宽阔的采石场。采石场中安置着一大批尚在加工的大石像。萧瑟和雷无桀、唐莲为躲避魔军追捕，正躲在一座石狮像后面。
此地平日里有众多石工雕刻石像，今日因战乱撤离了一众石工，只剩十几个魔兵把守，显得格外空旷。
「魔王可曾来过这边？」一名魔兵来问。
「说笑呢！魔王怎会来这种地方？」石场守兵訾笑道。
「唉！魔王失踪了，到处找不到人。大家说他临阵逃脱了。如今廊玥镇已经失守，青鳞军马上要占领这边了。」魔兵说。
「打过来了？这么快啊！」守兵满脸惊慌。
「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咱们这边好几个营倒戈，直接把青鳞军放进来了，还打个屁呢！」魔兵了抱怨了几句就离开了。
听完他们对话，躲在石像后的萧瑟不淡定了，他欲起身去找魔兵询问清楚，却被身旁的雷无桀和唐莲同时按住。据他所知，无心早已出发去了战场，怎会临阵脱逃？怎会失踪？怎会找不到人？他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萧瑟返回廊玥福地之时，周围已有大批青鳞军封守，两只戴着辔头的修罗巨蜥在入口处徘徊。
一路上许多魔兵在搜寻无心的下落，众人纷纷议论小魔王失踪之事。
「上头要我们去禁地那边找呢，我可不想去那鬼地方。去年在那里面巡视，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到现在这腿还隐隐作痛。」一名兔牙魔兵拍了拍大腿，抱怨道。
「还找什么找？小魔王肯定是和那只狐妖逃跑了！」绿眼魔兵信誓旦旦地说。
他们搜查多时，一无所获，坐在石阶上甩手不干了。
「我猜也是。那小杂种也太不像话了！为了一只狐妖竟连江山都不要。」兔牙魔兵附和道。
「听说是那只狐妖用妖术蛊惑了他。狐妖这种害人精要不得啊！」绿眼魔兵感慨道。
「镇上很多狐妖被抓起来了，说要活活烧死，以儆效尤。」兔牙魔兵说。
石墙后方，萧瑟静静地听着这段对话，忽觉浑身发虚，眼前昏花阵阵，欲跨步前行，双腿却不听使唤，乏力地软倒在地。
此时，两个巡逻的魔兵从前方转角处行来，其中一人发现了他，诧然喊道：「喂！那边有……」
喊声戛然而止，魔兵猝然倒落，一股淡黄的烟尘在他们身上萦绕。
只见唐莲突然现身，拉起萧瑟跑进了附近一间储物屋里。
屋内摆放着各种杂物，油漆、化肥，以及扫帚、锄头等各种劳作工具。进来之后，唐莲忙把门掩上。雷无桀趴在窗边望了望外面的情况，没有魔兵过来，他便放下心，低头见坐在地上的萧瑟额冒冷汗，脸色青灰，呼吸微促，他关切地问：「萧瑟，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萧瑟摇头道，「没事，只是略觉困乏，坐一会就好。」他取了一粒药丸吞下，擦了擦汗，又说，「你们不是要去灵兽山？怎么还跟着我？」
门边，唐莲抱臂而立，低声道：「这里好像被魔兵包围了，我们不熟悉地形，不知走哪边安全，想请你带路。」
廊玥温乡一带地形很复杂，除了廊玥镇与廊玥福地，还有很多危险的林地、沼泽、湖泊、河流。萧瑟想了想，「我给你们画张简图。」他从身上取出一条白手绢，欲拿油漆作画。
而雷无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你不跟我们走吗？看你这病恹恹的样子，站都站不稳，迟早会被魔兵抓住。」他想起方才那些魔兵说的话，「听他们说要烧死狐妖，你还不逃走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稍加思索，萧瑟低头说，「我还有事要做。」
「你在找无心小魔王？」雷无桀猜测道，「这里那么多魔兵都找不到他，他或许已经离开这里了。」
「不可能！」萧瑟坚定道，「无心不会临阵脱逃，也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定是出了什么事故，他忧心地想着。
「萧瑟，你也是那些魔兵的搜捕对象。」唐莲提醒说，「魔兵或许不会杀小魔王，但一定会杀你。这一战王军已经输了，如今就算你能找到小魔王，也改变不了战败的局面。青鳞军必定要求小魔王将你处死，你留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论成败还太早了。」萧瑟扶着墙壁缓缓起立，浅浅一笑，说，「只要无心没被青鳞军抓住，就还有机会逆转战局。」服下药丸后，他精神稍微好了些，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明亮且坚毅。
与他相视一眼，唐莲感受到了他不易动摇的决心，不禁有几分震惊，「你要帮小魔王？你不愿委身于他，为何又要舍命助他？」
萧瑟眼神肃穆，极其认真地说着玩笑一般的话，「为天下太平。」静了静，他看着他们一脸疑惑的神情，补充道，「除了无心，还有哪个魔族人会对我们妖族友好？」
「我没想那么远。」雷无桀摸了摸脑袋，说，「我只知道无心是我朋友，我想帮他。」
而唐莲本不想插手魔族之事，此时却已动摇。
从储物屋里出来，雷无桀望着守在廊玥福地门前的两头修罗巨蜥和一群走来走去的魔兵，说：「这附近魔兵太多了，很容易暴露，要不我们先去抢逃军装伪装成魔军？」
唐莲否决道：「非魔族人不能参军，混不进去的。」
萧瑟托腮说：「我倒是知道一个方法可以隐藏妖族气息，伪装成魔族人。」
唐莲与雷无桀同问：「什么方法？」
萧瑟答：「用修罗巨蜥的血。」
这方法过于危险，唐莲立马拒绝：「不可，修罗巨蜥的血有剧毒，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而萧瑟目光坚定，「我知道一个秘方可以稀释毒素。」以前无心曾告诉过他，修罗巨蜥的血经过酸醋或酸果汁稀释之后再服用，毒性就会减轻许多。他一手搭在唐莲肩上说，「需要你帮忙调一调配比。」
于是，他们合力取来了修罗巨蜥的血，经由唐莲调配，服用之后成功掩盖了妖族气息，披散魔军战甲，伪装成魔族士兵。
「我们现在去哪？」雷无桀问。
「去紫叶林，其它地方他们都认真搜过了。」萧瑟说。
傍晚时分，紫叶林白雾茫茫，进入林中不久，三人便在雾海中失散了。
夯昊一直跟着萧瑟，用鼻子帮他寻找无心。来到紫叶林，无心的气味清晰起来，夯昊显得格外活跃，不停地摇着小尾巴用眼神示意萧瑟跟着它走。
不多时，便在一片泥沼中发现了无心。
与非仙一战之后，身中飞刀的无心无力维持般若心钟气罩，为躲避毒蜂，他急忙以轻功逃离，却不慎落入沼泽之中。他的双足深陷在软绵绵的泥沼里边，越挣扎陷得越深越紧。
「无心！」萧瑟连忙朝递去一根长藤，另一端紧紧地缠在附近一棵大树上。
「萧瑟！」无心惊喜了一眼，紧接着蹙眉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躲起来吗？」
「别废话！快上来！」萧瑟不理会问话，不耐烦地催促道。
无心顺着长藤爬离沼泽。他右腿、左肩、背部、胸口、腹部皆有伤，在萧瑟的搀扶下走到了附近的小石洞里歇息。
靠近萧瑟时，无心明显感觉出他身上非纯正的妖气，而是半魔半妖的混合气息，稍微一想，恍然道，「你喝了修罗巨蜥的血？」
萧瑟微微点头，注视着无心胸前的飞刀说：「我帮你取出来。」
飞刀上有毒。
无心右胸伤口附近有一圈浓重的青黑色。他自封了穴道，毒素蔓延得很慢，可伤处灼烫难耐。他脸上冷汗如瀑，喘息粗重而急促。布满红丝的双眸虚脱失神，泛着伤痛的泪光。双唇褪了色，白成了透明。
「不必担心，我已经服用了随身携带的百解丸。」无心吃力地说着。中毒之后他便吞服了解药，药力作用下，他体内的毒已经渐渐消解。
萧瑟放下心，看着伤处的环形飞刀刀柄，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忍着，一会就好。」
他伸手正欲拔刀，而无心突然按住了他的手问道：「你不怕血沾你身上了？」
想着万一不慎沾了血，他的狐毛就会变回原色，他的真实身份无法隐藏，为此无心不禁焦虑起来，只担心事情会变得很复杂，复杂到无法掌控的地步。
这事萧瑟似乎并不在意了，他不经思量，肃然命令道：「别废话，快躺下！」
无心仍不罢休，郑重其事地说：「萧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清楚。」
四周动静越来越多，守在洞口的夯昊抬头侧耳倾听。萧瑟也露出一双狐耳，耸立耳尖察听。纷乱的马蹄声、人语声由远而近，他着急地将无心推倒，恼道：「你再不闭嘴躺平，信不信敲晕你？」
没等无心回应，他一手拿着白手绢抵着伤口边上，一手握着刀柄迅速往外一拔。飞刀离体时，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袖。一声痛苦的惨叫险些从无心喉中闯出，被他及时捂了回去，随即见无心闭目昏迷。
他赶紧给无心伤口敷上止血的药粉，又从披风上撕了布条替无心包扎，三两下处理完毕，却闻夯昊「汪」了一声，发出警戒的信号。
「这边有血迹！快搜！」
一个声音在附近响起，不知是敌是友，听得萧瑟心里咯噔一跳。他悄然走向洞外，洞口边有茂密的灌木草丛掩盖，往右走几步，是一片相对空旷的砂石地，砂石地上杂草稀疏，有几行隐约可见的脚印，脚印间有一道断断续续蜿蜒的血痕，从另一端的灌木丛指向沼泽地。
血痕大约是无心的伤口一路滴血留下的，落在砂石地上，清晰可见，若有人循迹而来，很快便能找到这个小石洞。
果然，两个手握长刀的魔兵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萧瑟回到洞里，轻轻拍了拍无心的脸颊，试图把他叫醒，可无心毫无反应，试了几次之后无奈地放弃。
想转移地点已然来不及了。
洞外魔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夯昊鼓足了勇气，一股脑冲了出去朝他们狂吠。奶凶奶凶的汪汪声吸引了魔兵的注意，其中一个说，「这荒林里怎会有只穿了衣服的小狗？」另一个凑前看了看，留意到它穿的衣服光鲜亮丽，喜道，「看它这身布料价值不菲，狗主人必定非富即贵，带回去问问附近哪家丢了狗，说不定还能讨个赏！」他蹲下身，欲抓起夯昊，而夯昊张嘴往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痛叫一声，把夯昊甩在地上，愤怒地朝它踢去。
他同伴忙拉住他说，「狗算个毛！找到小魔王才是大功！快找吧，天快黑了！」往前几步，他指着萧瑟与无心所在的石洞说，「快看！那边有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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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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