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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萧瑟】妖与僧(六~八)

少年歌行之妖与僧

6.诱饵

萧瑟让他的护卫雷阵雨陪同无心,从雪落山庄的密道走出去。这密道并不很长,只能通向山庄后方的街道。

他们行了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了出口。

出口设在一间摆满各种瓶瓶罐罐的小茶房。此时有一褐衣男子守着。这褐衣男子见他们推开墙边的置物架走出来,并不十分惊讶,他朝着无心点了点头,说,「今早才收到飞鸽来信,今晚你们就来了,真是神速,还以为至少两日之后才来呢。」接着又对雷阵雨说,「关于信上另一件事,请雷兄弟替我给殿下回个话,这附近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人神秘失踪。」

雷阵雨笑道:「好。」

褐衣男子领着无心与雷阵雨走出茶房。走廊上几位艳丽的女子对他们投来欣慕的眼光。「哟,二位公子好俊俏,以前没见过呢,是第一次来吗?」黄衣女子调笑道。

「让开,他们是替六爷送货来的。」褐衣男子说完,几名女子不再多言,躬身退了下去。

无心正想问这是什么地方,一名体态风骚的艳妇迎面而来,对他抛了个媚眼。无心顿时感觉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浑身不自在。此时他很想摘下帽子,对她道一声「阿弥陀佛」,告诉她自己是个和尚。

这一路走过来,尽是风情万种的女子和风流倜傥的男子卿卿我我搂搂抱抱。无心猜想:这地方无疑是一家青楼吧?

雪落山庄的密道竟然通向青楼。无心内心是震惊的。万万没想到,家中连个侍女都没有的萧瑟,却藏有一条与青楼相连的密道。

终于从后门出口走出了来,无心摇了摇头,又叹了叹气,低声说:「原来你们殿下还有这种癖好,还真是看不出来。」

雷阵雨连忙澄清,「不是你想的那样!无心师傅别误会,殿下他不常来。」他急着替萧瑟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常来?那是三日一次,还是一月一次?无心又是一声叹息,无奈地说:「你以为我误会他什么?误会他日日来此寻欢作乐?」

雷阵雨不善言辞,连连点头应和。

在巷子里走了一小段路后,二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他们隐约觉得有人在跟踪。

前方,一队士兵正在巡检。无心提醒雷阵雨:「前面有巡兵,走太快容易暴露。」

雷阵雨点头,「你一直往前走到那座牌坊,左转进第三间屋子,从后门走出去,殿下说他已经安排了人在那里接应。我负责引开他们。」他说完,便纵身一跃转身往后找寻那名跟踪者。

前面的巡兵发现异常,立刻冲着他追了上去。无心从容不迫地在路上走着,却没有往雷阵雨指示的方向而去。他发现前方有一人正坐在路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那人只有一条腿,双手拄着拐杖,虽打扮得像个乞丐,可他有一双锐利无比的鹰眼,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绝非普通的乞讨者。

乞丐拄杖来到无心跟前,「在下没有恶意。只想替主人送一封信。」他从怀中抽出信封递了过去。

无心不着急接,只问:「你家主人是谁?」

乞丐说:「与你血脉相连之人。」

无心微微一颤,不自觉地伸手接下了信封。拆开一看,信中只有三个字:锦绣阁。落款处是一滴干涸的血迹。纸上有淡淡的脂粉香味。当他再次抬头之时,乞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一名校尉在无心身后问道。

无心收起信函,面向他,问:「锦绣阁是什么地方?」

那校尉看向无心的双眼时,目光凝滞了,他答道:「锦绣阁以前一家很有名的酒肆。去年发生了一场火灾,烧掉了。」

「在哪里?」无心又问。

「城北锦绣路。」校尉答道。

「你从未见过我。」无心说完,便向街头的牌坊走去。那名校尉像什么也发生过一样,继续巡街。

而此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人坐在屋顶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此人放出一枚信号弹,银色的火光「砰」的一声在夜空炸响,炸出一朵朵火梅。附近的巡兵看到信号,迅速集结在此,张弓搭箭,瞄准了无心。

无心暗惊,竟然还没走出一条街的范围就暴露了。这天启城里的都是些什么品种的魔鬼?难不成个个都炼了火眼金睛?明明隐匿了气息,也还是被一眼识破。

为首的武卫将军拔出刀,缓缓步向无心,说:「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小魔王。」

无心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个问题。」

将军道:「请说。」

无心说:「我自幼生长在寒水寺,早已不是什么小魔王,只是个小和尚。我自问遵纪守法没做什么坏事,更与你们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你们到底为何如此劳师动众来抓我?」

将军一手抚过刀身,冷笑一声,说:「我们是军人,向来只知奉命行事,不问缘由。这天启城什么都不多,就是兵多。这天罗地网,你逃不了的,乖乖投降吧。」

「好一个奉命行事,不问缘由。」无心轻蔑一笑,双瞳散出魔魅的紫光,倾身附耳对武卫将军命令道,「请将军让他们退下。」

将军顺从地听从他的指令,勒令士兵们退下。

士兵见状,迟疑不决,一名副将急忙阻止道:「将军中了小魔王的幻术!不要听他的,快去抓住小魔王!」

将军又喊道:「我没有中什么幻术!都退下,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副将拔刀指向无心,怒道:「大胆邪魔,竟敢对将军施术!」

无心冷笑说:「你怎知我是对他施术还是为他解术?是自己受人蛊惑来抓我吧?」

副将狠狠地瞪着他说:「休想狡辩!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无心望向武卫将军,给了他一个眼神。

「违抗军令者,斩!」将军举刀挥向副将。

位于前线的某些士兵清晰目睹了整个过程,他们看到了无心对将军施术,但他们不敢妄动。而更多的人并不了解实情。大部分士兵可不管命令对与错,凡是命令,他们只需服从即可,反正上头下错命令不需要他们担责,而自己违抗命令则会受到处罚。他们看着兵器交接的二人,茫然失措,不知该退还是该上。

「不准退!快把小魔王拿下!」副将对士兵们吼道。

「都退下!放小魔王走!」将军说。

「你们到底听谁的命令?现在你们来抓我,可就违抗军令了。」无心问那群士兵。他只对其中几人使用了幻术,让他们放下武器退开。其他人见他们退下之后也纷纷跟随着退了出去。

无心一跃而起,运起轻功踩着士兵们的肩膀踏出长街。有箭矢射向他,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有人想追,却跟不上他的速度。渐渐的,他黑色的身影如烟云般消散在巡兵的视野中,隐匿在一片浓郁的黑夜里。由他引发的那一阵骚动仍在继续。

月亮在云雾中穿梭。无心坐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握着手中的信件对月沉思。

内心一个声音说:「别去,这肯定是陷阱。」

另一个声音说:「去吧,不然心里总是惦记着。」

还有一个声音,仿佛来自那轮明月,温柔呼唤着他的名字,说:「好想见你。」

月华流照花间,凉风飘香弄影。萧羽在庭前赏月,一名黑衣人给他捎来信息。

「这么说,有人帮小魔王解了夜鸦的毒?」萧羽皱眉道。

「是。他身上并无中毒迹象。」黑衣人应道。

「信也已交到他手上?」萧羽折下一朵紫菊,嗅了嗅。

「是。」黑衣人回道。

「很好。接下来,就等他自投罗网。」萧羽一手抚过紫菊,一片片花瓣自他掌间落下,随风飘零。

「他会去吗?」黑衣人疑惑道。

「如果他没被抓住,肯定会去。那陷阱里装的,是他无法抗拒的诱饵。」萧羽对着一只扑向烛火的蛾,微笑着说。

无心狠狠地撕碎了那封信,从树上跳下来,才走没几步,又一群拦路人出现。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夜风之中,「小魔王!没想到你竟敢这么早现身,还以为你要躲上一年半载才敢出来。」说话者是一名身着铠甲的军人,手中握着一杆长枪。

无心远远地望着他,一脸不开心地说:「施主看起来是个高手。」

「琅琊王麾下,王劈川。」王劈川说着,握着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杵,震出「噹」一声洪亮的枪鸣。

「原来是北离中军三神将之一,王将军,久仰了。」无心客套着,一队士兵已围着他布了军阵。

「接招吧!」王劈川挥枪攻向无心。军阵中几名将士配合着他一起朝着无心攻击。

「你们天启军就这么喜欢人多欺人少?真不要脸!」无心一边闪避,一边骂道。

「我们可不是来与你比武的!我们是来抓你回去交差的!」王劈川连出数十招,竟没有一招击中。还被无心引导着,险些打伤自己人,他心中燃起了一团怒火。

「你是不敢跟我单打独斗吧?」无心跳到他身后说。

「你的激将法对我无效!」王劈川一转身,手中长枪画了一个圆。

「我们单独打一场,我若输了,就跟你走,决不食言。」无心没有硬接,一边地躲避枪势,一边把身后的将士推到面前挡招。

「哼,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王劈川手中长枪一刻不停地挥出,而无心偏偏可以不差分毫地躲开攻势。

「说到底你就是不敢与我单打独斗。你觉得输给一个小辈很丢脸是吧?」无心继续激他。一直动来动去无法使用幻术,也是麻烦。

「你废话太多了!看招!」王劈川决心下狠手,一枪对准无心胸膛刺去。

然而这一枪还未释出力量,竟被一根乱入的长棍打住了。

来者身穿紧身黑衣,还用黑布蒙着脸,可那熟悉的眉眼和招式,分明是他认识的人。他惊叫,「是六……」后面几个字及时咽回了肚子里。

无心也满脸讶异地望着身边的黑衣人。

「走!」黑衣人拉起无心的手臂,趁他们还没重新结阵,一跃而去。

两人躲进了一间小空屋里,黑衣人急匆匆地锁上门窗。

无心不知是惊喜还是恼怒,没好气地说:「萧瑟!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别跟来吗?」

萧瑟扯下面巾,坐在一张椅子上,淡淡地说:「我改变主意了。」

无心恼道:「我不用你跟着。」

萧瑟懒懒地说:「我出来散步,你管得着吗?」

无心一脸不信,「说得好听,你可是偷跑出来的!」

萧瑟笑了笑,说:「你不也一样?」

无心驳道:「哪里一样?我是被瑾仙抓来的!」

萧瑟不打算纠结这种无聊的话题,话锋一转,「整个北离半数以上的高手都聚集在这天启城里,随便碰上一两个都难以脱身,你难道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闯出去?做梦吧!」又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句,「做梦你也逃不了!」

无心摸了摸下巴,表示赞同,「确实比我想象中要难得多。」他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7.误会

琅琊王府。

烛火轻摇,琅琊王萧若风伏首案前,执笔在布防图上画了一个小圈。

皇帝把找夜鸦和小魔王的任务交由他负责。他布防主要针对夜鸦,小魔王倒是其次。

夜鸦来历不明,不知为何出现在天启城,更不知其为谁效命。仅由此人近日对战萧瑟与无心之时所施展的毒蛊之术推测,其身份很可能是西楚遗民。

数十年前,西楚为北离所灭,夜鸦若是为复仇而来,恐怕早有谋划部署,或许已将危机埋伏在天启城之中。

当年西楚以药人之术赋予寻常士兵以一敌百的能力,拖延了西楚的覆灭。但那批药人士兵最终却受药物反噬,变成了吞食活人血肉的僵尸,并将毒蛊通过伤口传染蔓延至无辜百姓身上。几日间,西楚国都内所有活人皆成了行尸走肉。

如果这种事重现于天启城,只怕将会是一个更为恐怖的人间地狱。因此萧若风极为重视。他调动了手中近二分之一的兵力全城搜捕,几日遍寻无获。今晚终于有点进展。可等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传信的士兵上报说,一名黑衣人一招破了王劈川的天网军阵,带着小魔王往城东风波街逃了。

萧若风默默放下笔,陷入沉思。王劈川的水龙阵刚柔相济,入阵者宛若置身于翻腾的巨浪之中,是出了名的难以攻克,若非对此阵极其熟悉,如何能一招破阵?那黑衣人是谁,似乎不难猜了。

想到这里,他头疼了,揉了揉太阳穴,心想:楚河这孩子真是太猖狂了,这种时候还来添乱……

思忖片刻,他吩咐道:「传令下去,搜捕夜鸦与其同伙要紧。至于小魔王,我会另安排人去寻。」

士兵应声退了出去。

他让人把萧凌尘叫了进来,开门见山交待道,「凌尘,你马上去雪落山庄,看看楚河在不在里面,一定要见到他本人。如若他不在,那便很可能与小魔王在一起。你去把他找出来,让他带上小魔王来见我。」说完又郑重地补了一句,「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不明所以的萧凌尘双眼怔怔地望着他问:「啊?什么情况?楚河与小魔王怎么了?」

萧若风说:「我刚接到消息说有个黑衣人将小魔王从王劈川手中抢走了,我猜是楚河干的。」

萧凌尘心里暗道:除了他也没谁了。

萧若风继续说:「这几日,在雪落山庄附近抓到的探子分属各方势力。那么多人等着抓他的把柄,他居然还敢胡作非为,这也太没分寸了!再纵容他这么闹下去,恐怕很快会有人给他扣上『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的罪名。」

「父帅,楚河他只是想帮他朋友而已。他怎么可能会谋反?为何要将事情想得如此严重?」萧凌尘感慨道,「恕我直言,域外魔族入侵北离之时,小魔王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小童,罪不在他。况且,他已经依锁山河之约,在寒水寺度过了十二年,北离本应依约还他自由。而今却强行将他绑来天启城,这样恃强凌弱,以多欺少……」

「够了!」萧若风打断道,「这种话只能藏在心里,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

萧凌尘低头不语。

萧若风无奈道:「天启城的暗潮从来翻涌不歇。上一代如此,下一代也如此。楚河身为皇子,这个忙对他来代价太大,帮不得。你若不希望他泥足深陷,就赶紧去阻止他。」

萧凌尘换上了巡兵的衣服,悄悄混人了巡检队之中。

此时二更鼓声响起,宵禁时间开始。街上行人皆已散去,只剩下一队队巡兵还在巡逻。

平日里负责巡逻民宅区的都是衙门捕快,现今换成了训练有素的军人。道上几乎每十五步就站有一巡兵站岗。

巡兵虽多,却没扰民。他们放轻脚步在街上走着,目光扫过大街小巷每个角落里,似乎每一个移动的身影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以夜鸦为重点搜捕对象。而无心则是碰巧在夜鸦越狱之后来到天启城,于是成了他们顺便搜捕的目标。否则他想逃出去,不至于艰难到如此地步。

这种全城戒严的阵势,就连熟悉天启城布防的萧瑟一时之间也无法顺利钻空子。他虽然替无心安排了一条相对安全的出城路线,可这预定路线已被巡兵堵死了,行不通,只能另作安排。

城东的某间小屋里烛光微亮。这小屋原主人是雷阵雨的大伯,老人家与雷阵雨相依为命,三个月前因病去逝了。雷阵雨偶尔会回来住几天,所以屋子里收拾得还算整齐。

此刻萧瑟与无心在这屋里对着烛光静坐。他们能清晰地听见屋外巡兵挨家挨户敲门巡查的声音。

二人静静思考了一会。无心做了个决定。既然暂时无法出天启城,他想去那个叫「锦绣阁」的地方看看。

他忽然望着萧瑟的眼睛,缓声道,「速回雪落山庄。今夜你我不曾相见。」声音极其魅惑。

萧瑟怔怔地望着他一双紫光熠熠的眼睛,惑然道:「这是魔族迷心术?你想催眠我?」

无心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萧瑟,问:「你怎么没中术?」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完全不受他幻术影响的人。他的迷心术,就连定力超凡的忘忧禅师也需费神抵挡才能不受暗示。可萧瑟什么也没做,居然没有半点被催眠的样子。

无心又集中精神对他试了一次,而萧瑟心神依然毫无波动。

烛光映照下,萧瑟脸色逐渐阴沉。

沉默半晌,无心道:「为何我的幻术对你无效?这样我很尴尬。」

何止尴尬?本以为一句话可以解决问题,结果问题没解决,反而栽了个大跟头。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场信任危机。萧瑟心思重,必然不会轻易当做玩笑不与计较,必定想要刨根问底了。

果然不出所料。

萧瑟目光凛然,问:「无缘无故,你为何对我施术?」

无心正思索如何辩解,而萧瑟却不给他机会思考狡辩之辞,手握长棍一挥,将无心逼退至墙边。

无心以拳头挡开长棍,贴着墙旋转一圈移步门边。眼前萧瑟又一棍横扫而来,无心为躲避棍招,急步移身,后背重重地撞在门板上,发出「砰」一声响。

响声在黑夜中格外刺耳。无心停身不动。只怕再打下去,就把门外的巡兵都引过来了。

可萧瑟没打算就此罢休,他趁机将长棍横架在无心脖子上,使其无法移动。「说!」他沉声道,「为何让我回去?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长棍冷冷地抵着喉咙,无心被压制得难受。可他没反抗。因为萧瑟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怕。

幻术是骗术的一种,任何隐瞒与欺骗都会伤人心,无论善意还是恶意。萧瑟明显被伤到了。越是信任,越容易受伤。无心不想再激怒他,不然此事越发难以收场。

「我想去一个地方,不希望你跟去,可我无法说服你。」无心辩解道。

「为何不希望我跟去?」萧瑟欲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无心说。他想独自一人前去锦绣阁,那里或许有他想见的人,或许只有想杀他的人,而他想见的那个人,或许也希望他死。此事若让萧瑟知道了,也不过徒增烦恼而已,又何必把无辜之人拉入深坑?因此,他不想透露事情原委。

萧瑟冷哼一声,质疑道:「如果只是普通私事,你直接言明不就得了?又何必强迫我忘记今晚与你相遇之事?还有,为何我不能跟着?你是觉得我会妨碍你,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我知道?」

无心越听越生气,「你怀疑我?」

萧瑟怒道:「我当你是朋友,而你竟然企图使用幻术抹除我的记忆,我凭什么信你?我相助于你,不表示我允许你在天启城里恣意妄为,你若敢玩什么阴谋诡计,我绝不放过你!」

他固然并非真心以为无心想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故意用这种话激他道出真相。

只是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无心听着心里难过,这世上似乎每个人都怀疑他有不轨之图,就连他唯一的朋友也不例外。

他心酸地说:「原来你一路跟随我,只是怕我在天启城捣乱吗?」

萧瑟不理会他的问题,咄咄逼人地说:「你还没回答我!你对我隐瞒了什么?」

无心暗暗攥紧了拳头,冷笑说:「我不愿说,你难道还想严刑逼供?」

萧瑟眸光一凛,威胁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门外的守卫隐约听见说话声,过来敲门喊道:「例行查房!住户请开门!」

屋里,无心帖着门感觉到一阵阵砰砰啪啪的敲门声从后背传来,以眼神示意萧瑟赶紧让开。

萧瑟松开手后,移步闪至衣柜旁边躲了起来。

门外的巡兵很没耐心地吼着:「喂!里面的人听见没有?再不开门,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无心打开门,望向门口二人,只说了四个字:「此间无人。」

两名巡兵便若无其事地走去下一间屋子巡查。

无心刚合上门,又传来一阵急而轻的敲门声,「无心师傅,快开门!我是雷阵雨!」雷阵雨压低声音说。

无心闻声开门一看,除了雷阵雨,竟还有一个人。

二人进了屋里,关起了门。

萧瑟见萧凌尘一身巡兵装扮,诧异地问:「凌尘,你怎么来了?」

萧凌尘扫视了一眼屋里的环境,背靠在门上,笑道:「我在街上遇到雷阵雨,就让他带我来找你们。」

萧瑟叹了口气,转向雷阵雨,抱怨道:「雷阵雨,你出卖我?」

「啊?殿下何出此言?」雷阵雨一脸懵然,惶恐道。作为萧瑟亲信,他知道萧凌尘与萧瑟向来交好,他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萧瑟又满心无奈地叹了一声,心道:这蠢货泄露行踪还毫无自觉!

他转问萧凌尘:「你这么晚来找我,不会是好事吧?」

萧凌尘瞄了一眼静静倚在窗边的无心,说:「我奉令带你和小魔王回王府。」

无心脸色微变,目光停在萧瑟身上,一言不发。

萧瑟似乎不感到意外,问:「你独自一人前来?」

萧凌尘严厉却不失微笑地说:「不然呢?我一个人请不动你,想要千军万马来接你是吧?」

萧瑟微微蹙眉,道:「要不你和我们打一场?你赢了,我们跟你走。」

萧凌尘轻声一笑,说:「我打不过你们,所以不想跟你们打。但是,你们必须跟我回去。」

萧瑟侧头瞥了一眼无心,见他呆立着,仿若事不关己,也不知他心中有何打算。

萧凌尘催促道:「二位,即刻启程吧,不要耽搁了。」

萧瑟迟疑了一下,问:「若我们不去呢?」

萧凌尘沉下脸回问道:「琅琊王的命令你也不听吗?」

萧瑟面有难色。毕竟琅琊王是他敬重之人,他与这位皇叔亲如父子,自然有所顾及,不敢轻易违抗。可是,无心怎么办?

一直默然不语的无心终于发话:「世子殿下,无心可否拒绝前往?」

萧凌尘倒是爽快,不加犹豫便应允道:「可以。其实我也希望你能逃出去。可是,城门的防守比城里还要严得多,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要通过三重阵验明真身。你无法通过伪装蒙混过关,只能打败守城的数百兵将硬闯出去。除非你能找到几个厉害的帮手,否则,单凭你自己是不可能出得去的。」

他接到的命令是带他们二人回去,但他私心想放了无心。而且,他觉得萧瑟不会愿意与他合力绑无心回去。所以便轻易顺了无心之意。

「多谢提醒。」无心合掌道。

「祝君好运。」萧凌尘诚心说。

「喂!你就这样放过他?」萧瑟不解为何他们的对话如此和谐。怎么无心说一声不去就能不去了?这待遇差太多了吧?

「如你所见,你有意见?」萧凌尘说。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你中了他的幻术吧?」萧瑟不禁怀疑道。

无心瞪了萧瑟一眼,欲言又止,一脸无辜地别过头,不予理睬。

萧凌尘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小魔王不是你朋友吗?我放他走,你还不乐意?你希望我把他抓走?」

萧瑟被问得哑口无言。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想跟萧凌尘走,又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连个敷衍搪塞的借口也不知怎么说。无心已经表明不希望他随行,自己也不好死缠烂打地纠缠他不放。

「走吧,楚河。」萧凌尘见他愣着不动,抓起他的胳膊说,「你必须跟我回去。」

「走就走。别拉拉扯扯!」萧瑟甩开他的手,闷闷地说。

「恭送二位殿下。」雷阵雨不忘礼数,抱拳作揖道。

萧瑟回头看了一眼无心,恰巧无心也望向他,两人目光交汇之时,皆仓促地移开视线,默契地佯作不经意,默契地潜藏心事,默契地吝于道别。

8.约定

萧瑟在萧凌尘房里脱掉了黑衣,换了一身便装才来见萧若风。他与萧凌尘一同撒谎说没有见过小魔王,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自以为找不出半点破绽。

这两兄弟素来如此。说得好听点是同气连枝齐心协力,说得难听点就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可惜这次谎言没能令萧若风信服。他脸色阴沉得像乌云压顶,吓得两只小狐崽子噤若寒蝉,以为下一刻他就要大发雷霆。

温和的人一旦动怒,就会让人觉得特别可怕。可他们等待良久也没见暴风雨来临,萧若风对着窗口静了一会之后便让萧凌尘离开。

萧凌尘登时如获大赦,赶紧夹着尾巴出去,只余萧瑟一脸惶恐地站着。他头也不抬,老老实实等着萧若风问罪。

然而萧若风的态度很是反常,他非但没有责备萧瑟,还非常友好地把他拉到茶桌前坐着,甚至给他备了上好的糕点,亲自递到他手里看他吃。

可萧瑟自觉承受不起这份好意。他吃得很不是滋味,越吃越心慌,类似一种死刑犯临刑前一餐的感觉。他吞咽完手中的莲花酥之后便说:「皇叔,这是我最后一餐吗?是的话,我再吃几口,若不是,我吃不下了!」

萧若风笑而不语,看着他吃得味如嚼蜡的样子,也就不勉强他了。提壶为他续满了茶水,勒令他喝。

萧瑟哪有心思喝茶?他干脆起身离座,在萧若风面前拱手一揖。

萧若风不想太严肃。摆出长辈的架子,只会在无形中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叹了一声,抬眼道,「你坐下,此处并无旁人,何必如此拘谨?最近公务繁忙,也有好些日子没与你叙谈了。我们来聊聊心事可好?」

萧瑟不敢推辞,顺从地坐回原位。

「你们这些小狐崽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就不将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藏有小秘密不肯与我分享也就罢了,竟然还合伙来骗我,我很心痛啊。」萧若风感叹道。

「楚河知错。」萧瑟垂下头,一副愧疚难当的样子。他记得小时候总喜欢粘着萧若风说七道八,因为他的诸位长辈里只有萧若风最懂他。懂事之后知道萧若风公事繁忙不便打扰,叔侄之间就渐渐不再如从前一般无所不谈了。如今骗他也是情非得已。

萧若风一手抓住萧瑟的胳膊,柔声问:「楚河,我让你去把小魔王带回来见我,你可愿意?」

萧瑟微微一怔,垂头眨了眨眼,很是为难,「皇叔,我不想背叛朋友。」

萧若风心里越来越好奇:小魔王究竟有何魅力令这侄儿如此护着他?「楚河。」他正色道,「你在禁足期间私自外出,一再违旨抗命,维护战犯余孽,依律当斩,就算轻判也是削爵流放。小魔王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是,你帮他就是害你自己,甚至会牵连到你身后的无数人,你可明白?」

「明白。」萧瑟心有不甘地说。这道理他怎会不明白?可在他眼中,无心从来就不是什么战犯余孽,只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和尚而已。

「明白就去带小魔王回来,不得有误。」萧若风软劝不成,只好来硬的,「你别无选择。小魔王是逃不了的,你不去,也会有别人去。若他不是由你亲手抓回来,那你的罪名也就无法一笔勾销。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大,你必须尽快行动。你要是还想私下里袒护他,就算你父皇不治你的罪,我也不会轻易饶恕你。」

萧瑟依然无动于衷,若有所思地说:「我曾听过一句话。」

萧若风问:「什么话?」

萧瑟念道,「『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不知皇叔怎么看?」

萧若风心头一颤,百感交集,喟然叹道:「倘若小魔王真值得你不计后果地维护,我会帮忙说服你父皇放了他。这样你可以去了吧?」

天色未明,天启城还很安静。只有值班的巡兵在街上来回走动。

无心迷路了。他兜兜转转走了好久,把自己都转晕了。天启城的路复杂得像个迷宫,没人带路,即便没有巡兵,他也难以找到目的地。

他有些后悔在赶走雷阵雨之时,没顺便要个路线图。贸然去找巡兵问路又太容易暴露,现在只能等天亮之后到街上找人寻问。于是,他在一间小庙里歇着。

这小庙香火未燃,昏暗的光影下,依稀可辨此处供奉的是一位狐妖神。如果光线再亮一点,可以看清妖神手中握的是一支桃花。狐头人身的石神像约有一丈高,伫立在小庙中央,神像前摆放着鲜果等贡品。在北离,这种庙很常见。

无心第一次进这种庙里,合掌三拜,以示尊敬。然后盘腿坐下,闭目养神。才坐下片刻,忽闻附近巡兵的话语声,然后有人往这边来了。他机警地隐藏在妖神像身后。

那人进庙了,轻盈的脚步,熟悉的妖气,来者是萧瑟?无心一看,果然是他,稍微踌躇,便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在他发现之前现身,以免他又费心思胡乱猜测。他知道这狐妖心眼与星星一般多,只宜坦诚相待,否则说什么都很难取信于他。

萧瑟寻了无心大半夜未果,欲在此留下信息请百晓堂帮忙,没想到无心人就在这里。

「和尚,你不会是来拜神的吧?来这里做什么?」萧瑟先开口打破沉默。

在见着无心之前,他还担心无心出事,见了他之后,又刻意装得冷漠疏离。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才对吧?你不是去了琅琊王府吗?」

无心背靠在神像上,双手抱臂望着萧瑟。他知道,这一次,萧瑟不是来帮他的。 当年在寒水寺相遇时,萧瑟并没有告知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天启重逢之后,他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萧瑟是北离皇子。那时他还没太在意这层身份,可当萧瑟一再倾力相助,他便无法忽略身份背后沉重的意义了。

「我来找你的。」萧瑟靠在门柱上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无心惊讶道。他是迷路来的,连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巧合。」萧瑟说。他不经意地望了一眼神像,神像似乎也在看着他。

无心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问,「找我作甚?连你也来抓我了?」

他虽已料到会有如此局面,可真正面临之时,依然无法坦然自若。早知如此,何必相逢,徒增感伤?

萧瑟默认了。他本已决定要把无心交给萧若风,可一见到他人,就不坚定了。

庙外,一队巡兵闻声前来。萧瑟勒令他们回到原地,他们听令退开了。

庙里两人对峙着,丝毫没有正锋相对的气氛。

一只略显肥胖的大花猫大摇大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懒洋洋地瞟了他们几眼,觉得没意思。它径直走到神像前,蹬腿一跃,稳稳地落在贡品桌上,并着前爪伸了个懒腰,然后蜷缩着身子躺在果盘前,摆一坨圆润的猫饼。这里是它家。它在外面浪了一夜,浪够了,回来睡觉。

无心似被花猫传染了困意,默默打了个哈欠。他与巡兵们捉迷藏跑了一夜,是有些累了。

「喂,你想怎样?」无心有些不耐烦地问。

「我是奉命来的。我在想,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该怎么办?自古忠义两难全,可我两个都想要。」萧瑟任性地说。他从来不会先想好该放弃哪个,更愿花心思去想如何两全。

无心不忍他因此事而烦恼,收敛心绪,笑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这么贪心,就不怕到头来一无所得?」

「那你会怎么选?」萧瑟反问道。

「依我之见,你应该选我。」无心缓步走到萧瑟面前,扶着他的胳膊,撒娇似地笑问,「我来帮你做决定,好不好?」

萧瑟狐疑地看着他一双狡黠的眼睛,不答话。

无心垂眸盯着他握着长棍的手,继续说:「我不想与你为敌,我也希望你不要与我为敌。」

「是我父皇要抓你,不是我想抓你。」萧瑟强调。

无心点了点头,抬眸请求道:「现在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别拦我好不好?等事情结束之后,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都跟你走,绝不反抗。」

萧瑟问,「我可以跟去吗?」他实在不放心让无心一个人在危险重重的天启城里走动。

这座城里有很多居心不良的恶徒,他们善于伪装成人畜无害的良民,在人最无防备的时候伸出刀子。也有很多埋伏于暗处的杀手,可以利用一朵花,一只蝴蝶,甚至是一颗小石头杀人于无形。无心的小魔王身份足以令拥有很多敌人。

可无心没在天启城生活过,自然不会理解萧瑟的忧虑。他只当是萧瑟还在担心他会祸害天启城。

他叹了一声,说:「其实你放心不下,也不无道理。毕竟我是个很厉害又很可怕的小魔王。虽然逃出天启城不容易,但要在这里制造百十场混乱,对我来说并不难。比方说用幻术操控几个军官在闹市里大肆开杀,放火烧城。到时候你们天启城定会乱成一团,巡城的军队也必须撤离。」

此时无心终于有小魔王该有的样子了。

萧瑟满头黑线,不禁捏了一把汗。心道:这种小魔王,好像应该一棍打死以绝后患。自己是脑子有病才瞎担心他会遭遇不测吧?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对你们的神发誓。」无心说着,便走到了神像前。

萧瑟连忙拉住他,「这位桃花狐神是管姻缘的神,你一个和尚对祂起誓,成何体统?」

无心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望了望神像,又望了望萧瑟。他不知道北离的习俗,只有定情双方才会对桃花狐神起誓以求赐福。

躺在神像前的花猫很有存在感地「喵」了一声。

「你想做自己的事就去吧,我不拦你。」萧瑟说完便独自离去。

城北锦绣街,锦绣阁。

无心来到此地时,已接近中午。眼前是一座尚在重建的房屋,未完工,不见工人施工。成堆的木材石材搁置着,一群孩童在木堆间玩捉迷藏。

无心在工地里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这大概不是信中所指示的锦绣阁?正当他想离去时,一名拿着糖葫芦的小童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说「那边有个哥哥找你」。

无心望向所指之处,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一名高瘦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男子见他望过来,便立马转身飞快地向小巷深处前进。

无心知道他是来引路的,便运起轻功追着他跑了过去。

他追着引路人不知钻了多少条巷子,最终踏入了一家名为「醉香馆」的乐坊。

无心进来之后,门就从外面锁上了。乐坊里安安静静的,非常冷清,似乎没有客人。他随一名黑衣男子来到三楼。

珠帘后,有一华服男子等候已久。此人正是七皇子萧羽。他坐在软椅上饮酒,见无心到来,便放下白玉酒杯,邀他入座。

无心打从进门就嗅到了危险。整间屋子都充满了令人不悦的压迫感。他没有应邀落座,冷着一张脸审视着萧羽,问道:「施主是何人?将小僧引来此处,所谓何事?」

萧羽起身说:「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我们终于见面了,叶安世。」

无心心头一凛,疑惑道:「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我名字?」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多。此名多年不用,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萧羽笑了笑,傲然道:「是母亲告知我的。我们生于同一年。我在正月出生之后,母亲又于十二月诞下你。所以,我应该算是你同母异父的兄长。我是北离七皇子,萧羽。」

无心眼睫猛地颤了一下,内心满是惊讶。他刻意保持镇定,淡淡地问:「是吗?她在哪里?」

他三岁以后就没再见过母亲,对她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只是隐约记得某天她突然失踪了。有人说她背叛了他的父亲叶鼎之,回到了她的故乡天启城。他想知道缘由,于是便来寻她讨一个说法。

萧羽讪笑道:「你想见她?还是算了吧。她不会想见到你的。」

无心愕然,问:「为什么?」

萧羽拧了拧眉,试探着说:「看来你对母亲并不了解吧?」

无心不答。那时他还太小,对母亲印象十分模糊,连她的长相也记不太清了,更从不曾有人与他讲述过关于她的故事。在他记忆中,貌似所有人都对他母亲的事讳莫如深。妖族童年时代都无法熟练维持人形,他半妖之身也一样,而忘忧利用术法将他身上的妖气封印起来,使他不会现出半点妖形,似有意对人隐瞒。他问过忘忧原因,但忘忧只说是为他好。他猜是因为他的一半妖形有他母亲的影子,所以被刻意深藏。

萧羽继续说:「我母亲是父皇的宠妃。我出生一个月后,你父亲就把我母亲掳走了。后来她生下了你。她与你父亲生活了三年之后,回到了我父皇身边。」说着说着,他不禁激动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无心,恨恨地说:「我打小便听到很多风言风语,他们说我母亲不守妇道,说我是个野种!若非你父亲强行掳走她,这些年我们母子就不会平白无故受那么多委屈!」

无心如遭雷击一般震惊不已,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父亲是顶天立地的魔王,怎么可能夺人所爱,毁人幸福?

萧羽又说:「你父亲死了,可你还活着。而且你还出现在天启城。母亲恨你,所以让我来杀了你。因为你的存在玷污她的名声!你是叶鼎之强迫她生下来的,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她根本不想认你这个儿子。你却还想见她,真可笑!」

无心面无表情,攥紧的拳头躲在袖中发抖。抑制不住的愤怒与悲伤疯狂生长,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冲刷着他的心。

这不是他想要的真相,仅剩的一丝理智负隅顽抗。他压抑着翻涌的戾气,倪视萧羽,平静地驳道:「一派胡言。我凭什么信你一面之词?」

萧羽轻蔑地笑了几声,说:「她一直都知道你在寒水寺,可她从来没给你寄送过书信吧?若非对你全无挂念,又怎会连一封书信都不曾给你?」

毫无根据的臆想敌不过历历在目的事实,无心酸楚地一笑,倔强地咽下一腔苦涩,强作洒脱道:「你的故事编得不错,可惜,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萧羽漫不经心地说:「你愿意自欺欺人,我无所谓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无心一双瞳仁忽然红得异常鲜亮,森然的眸光透着嗜血的野性。他狼顾虎视一般盯着萧羽说:「你大费周章引我来此,在我面前污蔑我父亲,你是活腻了想找死吧?」

萧羽被他一个眼神震慑得毛骨悚然,缓了缓才说:「哼!我好心告诉你真相,不过是念及兄弟之缘,不想你活得不明不白。你与我同是十七岁,一般人可能不会联想到我们是一母所生。但你的长相与我母亲有七分相似,我父皇若见了你,一定会起疑心。为了我母亲的声誉,我可不能让你落在他手里。」

说完,他向右走了几步,伸手拉了一拉从天花板垂落下来的铜摇铃,十几个黑衣人应铃声从各个方向跳出。

「生擒为宜,杀掉也无妨。」萧羽对黑衣人说完,一手拧开璧上的双燕机关,从墙中暗门离开。

无心一记大搜魂手直向萧羽袭去,却慢了一分,扑空打在紧闭的门上。萧羽逃了。他本该抓住他,用幻术窥探真相,却不慎让他走了。

此刻无心心情极差。一屋子的黑衣杀手成了他的撒气对象。一拳一掌,出手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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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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