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昼伏夜出

　　“我知道怎么解决了！”顾从好像想到了好方法，激动地说，“我记得蛋白质好像很容易变性，就用紫外线把那些什么软病毒给弄死呗。”

　　“不行的顾老弟，”荀组长摇了摇头，“朊病毒本来结构就异常稳定，紫外线根本无效，120℃的高温还有活性，非常难搞，然后现在咱还不知道叛军有没有增强它的这个优势。再说了，就算这种朊病毒可以被紫外线或者高温杀死，咱们这设施可是有很多精密仪器、珍贵材料的，要是整栋建筑全用这种方法消一遍毒，咱那些珍贵的东西可就会给高温和射线整坏了！”荀组长停顿数秒，仿佛很有把握地接着说，“其实啊，老弟们，我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实际上，咱的探员早就找到了那些叛军的窝点，我就想啊，直接干他一炮，把他们消灭掉不就好了？除非......他们有权限用智能机器人帮忙放毒。”

　　“团长不同意吧？”

　　“那是当然！”荀组长非常苦恼，“她几乎就没批准过我的建议。”

　　“荀组长，容我冒犯，你这个建议要换做告诉我，我也同意不了。”看来，张理才想到了这个计划的纰漏。“如果，咱们真的调动大件武器去和叛军正面作战的话，恐怕他们会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理而提前进行打击。”

　　“这……”荀组长有些犯难，“可这是一个威慑啊。但如果他们进行打击，咱们立刻就可以回击——”说到这儿，他沉默了，随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啊，也是，我这个计划是挺冒险的，团长能采取就见鬼了。”

　　“所以，主动攻击是行不通了呗。”荀组长无奈地说。

　　“那就只能防御了吧，组长。”旁边一名研究员略有些失望地加入讨论。

　　“哦？你说说看。”

　　“我有一个挺荒谬的建议，”那研究员胆怯地说，“就是...让设施的每个人都一直佩戴口罩，这样来防止朊病毒入侵。”

　　“诶？一直戴口罩......这倒听起来不错……”荀组长想了想，“这么着吧，咱们一起去团长办公室。”

　　听到“团长办公室”五个字，研究员展现出了强烈的恐惧。

　　“嗨，其实她根本没有那么可怕啦。就像老李说的一样，那人只是性格差点。”

　　“对了，荀组长，”听到“老李”两个关键字，张理才突然知道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哪来的了，“李组长去哪儿了？你不应该老是在他旁边吗？”

　　荀组长脸上悲哀的神色一闪而过。“先不提他了，咱赶紧走着，别误了时间。”

　　看出荀组长好像有些难言之隐，张理才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默默跟上去。

　　“让全体人员都戴防护装备？”团长有些讶异。

　　“是…是的……”研究员非常紧张。

　　“这听起来……”研究员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团长一眼，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并没有那么荒谬。而且，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还应该将这个作为上策筹备。”

　　“所以……你同意了？团长？”荀组长担心地问。

　　“不过……”团长少见地露出了拿捏不定的神态，“既然可以空气传播，那它们是不是同样能够从结膜入侵？”

　　“呃……”在场的人都被难住了。自然，之前好多能空气传播的病毒也可以结膜侵入，比如什么流感病毒啊，****啊等等，也因此，它们有能力造成更多麻烦的问题。但，这个朊病毒究竟能不能结膜入侵？嗯…依稀记得眼结膜那里有很丰富的毛细血管和神经丛，所以…如果朊病毒真的有机会到达那里，势必会从眼睛的末梢神经直接往里钻吧。张理才私自琢磨道。

　　“我个人认为，先不管它是否可以结膜侵入，口罩都是必不可缺的。如果能解决口罩货源的问题，就准备实施计划吧。”团长点了点头。

　　口罩货源！张理才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张-102，你有什么意见？”从温热到极冷的变化让张理才打了个寒颤。

　　“我有货源！”

　　“啥？”周围几个人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所以他只好将自己的情况和他们解释。

　　张理才用两分钟解释完了自己的想法。沉默一阵后，团长先开了口，“所以......你父亲所在的公司有多余的口罩？”

　　“是的，而且是高级的工业口罩。然后……也应该能提供防护用的近视眼镜。”

　　“你可能会错意了，那公司真的对多余的口罩发愁吗？”

　　“他们可愁了！”张理才回想着父亲在家里向他吐苦水的场景，“我爸最近午夜或者凌晨的时候下了班回家，见我还在熬通宵，除了呲瞪我、催着我去睡觉，最多的就是跟我抱怨。”

　　他停了下来，看到团长一副“我可没工夫听你聊家常”的神情，急忙切入正题：“他天天就说，自己的上司怎么批评他，怎么让他尽快‘消灭’那一批口罩，还威胁他‘不快点解决就要炒他鱿鱼’之类的话。虽然我爸也一直很纳闷，不过现在看来...这貌似是一桩好差事？所以......不如就从我爸那儿进货吧？既解决了组织眼前的问题，又解决了我爹那儿的燃眉之急。”

　　团长坐回座位，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可以。那，就暂时按照张……张…”

　　“张-102，团长同志——”

　　“就按照张-102的计划，从那家公司进货吧。”团长停了一下，“那么张-102，你去负责交涉任务。”

　　“是！”不就进一批口罩嘛！还用得着交涉？况且，那还是我亲爹。

　　第二天，他的父亲最早来到了公司，向负责人说明情况。那负责人高兴至极，囤了一年多的口罩终于有人下订单，便快速发了货。当天下午，几百箱口罩就由工作人员领取、秘密运到了BTO北京总部。至于眼镜，则是有些供不应求，但张父的负责人将库存的所有眼镜都卖给了组织——据说，是为了答谢组织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你最好能再多说点什么，除北京外的分部是否也有遭到打击的可能？”

　　“不可能。”老赵干脆地说，“那些同志不可能跑那么快，顶多在北京安排几个据点就罢了。”

　　“你居然到现在还称呼他们为同志……”团长捂着额头。

　　老赵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劝你一句话：别忘了当初建立集团壹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不会忘。”团长平静地看着他。

　　“我倒希望是这样……”老赵不再看她，“我主要是说，某些其他人。”他又看向她，“多为自己惦记惦记吧，别总是有好东西就撇给别人。”

　　“你懂什么……”团长低下头去，神情有些黯然。

　　站在会议室的讲台上，她努力把刚才的回忆甩出大脑。“我正式宣布：封闭计划，现在开始。此计划分为两大部分：“消毒”和“防御”。先说消毒部分。此部分的原理是：朊病毒的性质类似正常蛋白，可用大剂量变性剂破坏其结构。因此……”

　　“荀组长。”团长顿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叫到了某人。

　　“到！”正在走神的荀组长立马站起身来。又来了，为什么总要这样吓人玩儿呢？！我都快被折磨出心脏病了。他心里面想着。

　　“请你分配组员，24小时负责设施出入人员的消毒。”

　　“是！”荀组长坐回座位，不知不觉地出了一阵冷汗。

　　“接下来说防御部分。防御部分的原理，是基于口罩和护目镜对面部的防护。所以......李组——”团长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全场的人们都紧张地望着她。

　　团长假装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决定自己负责口罩与护目镜的分配。好了，是否还有同志需要汇报什么？嗯，散会吧。”

　　会议结束后，与会人员纷纷议论着走出房间。荀组长一个人慢慢地收拾着东西，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悲哀。突然，他感到身边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住了，抬头一看，原来团长正盯着他瞧。

　　“荀组长，你最近有些太过悲伤了。”团长想着自己应该说什么，生硬地把字一个个吐出来，“这样吧，你被批准可以休养一段时间。”

　　然而荀组长摇了摇头。“别这样吧，我要是走了，谁去教那两个小鬼啊。”他缓慢地站起身来，“得嘞，我要去准备消毒的器械了，团长，您该忙啥忙啥去吧。”

　　“器械不用你准备，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也该去分配口罩了。”团长朝他笑了一下。

　　望着快速走出去的团长，荀组长心里居然涌上一股暖意。奇怪......为什么她突然变了个人儿似的呢......正思考着，一阵霹雳突然在他脑子里闪过来，自己好像跟被扇了个嘴巴子似的。我……我怎么能跟团长那样讲话呢？！他惊恐地看着双手。啊——要死啦！荀组长顺手锁上会议室，逃命似的奔向实验楼。

　　“理才，听组织说，你可立了大功一件啊！”顾从小心谨慎地拿着摄像机，和张理才一起在大街上走着。

　　“嗨，那叫什么立功。只不过是利用我老爸作了个弊而已。”

　　“又来了，什么叫作弊啊？”顾从故作生气地说，“你这既解决了组织的燃眉之急，又帮了你老爹一个大忙，双赢啊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

“还有，理才，咱们蒙着口罩、戴着眼镜的样子真像是江湖大盗一样诶！”

“啥？什么‘浆糊大盗’？”张理才打趣说道。

“你够了张理才！别总是装耳朵不好来怼我！”

两个人利用自己的休闲时间，在黄昏金色刺眼的太阳下寻找、调查各种线索。昨天凌晨回到家之后，张理才心里非常矛盾。他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把升学宴的事情告诉自己的那位老友。随后，他下了一个决定：升学宴的事情暂时隐瞒，但要告诉老顾：美食城发生过暴徒袭击这件事。听罢报告，顾从非常激动，连忙请求他带着自己去案发地。所以，他们在总部那里领完防护工具就立马过来了。尽管看上去毫不在乎，甚至有些就激动，但张理才的心里还是被这个地方留下了深刻的恐惧烙印。

“哟，看来那个大楼的确被封锁了啊。”顾从说，随后担心地问，“老才，你说，既然都被封锁了，那会不会有警察巡逻啊？”

“放心吧，不会有的。”张理才轻松地回答。

“诶？这是为啥？”

“老从，你想想，这美食城是不是紧挨着咱们很熟的一个地方？”张理才举着手指，卖关子道。

顾从稍微想了想。“哦......原来如此，所以警察他们比起在美食城周围巡逻，更会偏向于去保护咱们学校！”

“真不愧是你啊老从，一下子就猜到了答案。但话虽如此，咱也不能过于深入地调查，毕竟那里曾经是重灾区，虽然不会很多，但一定还是会有一些警力在那儿巡查的。”为了不让自己回忆起那一幕幕血腥、惊悚的画面，张理才只得像话痨一般不停叨叨，时不时喝两口饮料让自己不会脱水。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美食城边上的树林中，潜伏在树木之间，猫着腰移动。一阵时间过后，眼睛如老鹰般锐利的张理才好像看到了什么：几十米开外一块裸露的土地上有一个东西。再走近几步，他发现那是一个人，一个倒在地上、看起来虚弱而神志不清的人。

　　“理才，那是不是一个受伤的人啊？咱们要不要去救他一下？”顾从看着那人，感觉心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不适。不管那边是什么人，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更何况，那有可能是一个......这样想着，他便用短信给张理才发消息。

　　“我看还是算了，咱先在这里观察一下情况。”张理才感觉兜里一阵振动，便翻出手机来。他和顾从的感觉一样，但却将心中的警惕放大了。那人......会不会是一个休息中的“暴徒”？张理才心中一紧。还是小心一点儿吧......别再惊到那个家伙。于是，他也选择用短信回复。

　　然而，顾从好像忘记了关闭手机铃声。短信发出去的那一瞬间，张理才听到顾从兜里的那一声清脆的响铃，心脏瞬间揪作一团。他担心的事情又发生了：那个人是一名暴乱分子，看起来刚刚睡下的样子。

　　不愧是暴乱分子，这耳朵就是尖啊，远隔了差不多二十来米的距离就听见了悦耳的手机铃声。虽然看起来非常瘦弱，但这家伙的体能毫不含糊，用枯瘦不堪的胳膊撑地，一下子便跳起身来，惨白的脸转向灌木丛中的二人，眼看就要扑过去。张理才和顾从预料到事情不对，还没等他转过身来，就连忙弯着腰往树林深处跑去。有可能是因为猎人和猎物的距离太远了吧，跑了一阵后，张理才回过头去，发现暴乱分子并没有跟过来。

　　“吁——吁……对不起啊…理才，我…又添乱了。”顾从大喘着气，不好意思地说。

　　“没那回事……你就…记着，以后执行任务时关着点声音。”

　　虽然跑出去老远，但张理才仍然可以通过树林间的缝隙看到那边的暴乱者。然而他发现，暴乱者根本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放弃追逐。只见那暴乱者用干枯的大手捂着眼睛，迅速把头扭转到身后，发狂般吼叫，最终迅速跑向树林更深处的地方，就像在故意躲避着什么。嗯？他在躲什么？张理才往暴乱者刚才面对的方向，也就是自己的身后看去，拨开挡住视线的枝杈。那边是西方，温和而又不失刺眼的夕阳正缓缓落下山去。

　　“顾从，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啥？”

　　“刚才那个家伙，貌似有些怕阳光，就像你一开始说的吸血鬼那样。”

　　“怕光么……”团长坐在椅子上，仔细思索。“这倒可以解释一个问题：为什么目击事件总发生在日暮之后。”

　　然后她嗖地站起来，盯着张理才和顾从看。顾从被盯得矮了一截，开始颤颤巍巍起来。

　　“你们，近距离接触了暴乱分子？”

　　“不算近距离吧团长同志，我们隔着几十米呢。”

　　“那，你们去之前向荀组长打报告了吗？”

　　“诶？……”张理才脑子一片空白，他把这茬儿给忘了。

　　“明天自觉接受处罚吧。”团长看着他们说。

“好的！”张理才非常紧张。

你怎么还看起来很高兴啊，理才！这可是处罚啊，处罚！顾从气呼呼地想道。

　　“唉，不打报告就去执行任务，真不把组织规定看在眼里……”她独自叨唠着。

　　然后，她又严肃地看着张理才。“所以，按照你的猜想，暴乱分子是由于未知疾病感染造成的？”而且非常有可能是你们干的！张理才这样想道，但不敢说出来。

　　“你是不是有些怀疑我们？”团长像读心术士一样看出了他的心思，随后解释道：“虽然特征相似，但QH-1221是化合物制造的。并且，在最近的临床试验中已经被证实，它虽然能提升人体的素质，却并不能够使人发狂。”

　　“那…我好像听说，有一个什么腺病毒——”

　　“你听谁说的？”张理才话说一半，突然被语气凌厉的团长打断。

　　“听你手下说的，闲谈的时候说的。”

　　“唉，”团长有些无奈的样子，“你看起来真的和间谍一模一样。虽然很感谢你解决了组织的燃眉之急，但我建议你最好别乱传某些言论，不管是不是真的。”

　　这都什么逻辑？“我肯定是不会瞎传啦，但您得跟我们解释一下，那到底是什么计划，对不对？”

　　“你先把敬语去掉，”团长不耐烦地说，“我并不比你年长多少，听起来很不舒服。”

　　“好啊，那团长同志劳烦您赶紧讲吧。”张理才故意摆出了更毕恭毕敬的样子

　　团长只是瞪了他一眼。

　　“如果你要真想知道，我就长话短说。”你好像压根儿就没长说过什么事情……张理才在心里吐槽。“所谓腺病毒计划，是BTO北京总部丁、卯两组提出的计划，但被否决了。就是这样。”

　　这就完了？“啊？那…具体是个什么计划？”

　　“你的等级还不够，等你们级别到了，我再细讲。总之，你就记住：QH计划生产的药剂绝对没有病毒成分。”她摆了摆手，“然后，你们两个立刻去找荀组长消毒，我还有事要做。”

　　张理才明白，团长同志这是下了逐客令。于是他向团长连续十次快速告辞之后，被轰了出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早知道就不该让他来…不该让他来复聘。”团长看着房门，没好气地想。

“团长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张理才感叹道。

　　“老才，我好佩服你哦。”消毒完毕后，顾从凑到张理才跟前感慨道。

　　“啥？？”张理才满脸问号，“我干啥了，你就跑来佩服我......”

　　“你是怎么做到和她说话的？为什么我一见她就像失去知觉一样......”

　　张理才挠挠头发，“我也不知道，但你为什么那么怕她？”

　　“就是怕，”顾从现在一回想起来都打寒颤，“跟见到鬼一样，见到鬼一般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害怕，反正我就是这样的。”

　　“你见过鬼？那才真是见鬼了呢！”张理才满不在乎地说。

　　“话说理才，如果那些僵尸是真怕阳光的话，那那些夜猫子可就危险了。”顾从见到自己被揪小辫子，连忙切换话题。

　　“是啊，谁知道哪天晚上逛着逛着街，会不会草丛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看来以后啊，咱们晚上是要被宵禁咯！”

　　“哼，我说老才啊，你就别在这儿装失望了，谁都知道你是最想让我们被宵禁的！”

“你可别瞎说！我虽然讨厌晚上出去，但也没坏到这种地步。”

顾从装作思考的样子。“哦？是嘛......我记得之前有一个人因为英语不好，还想祈祷把它从主科的位置赶下去呢......”

“喂喂喂，我只是说说而已，根本没有......”

“你可甭对号入座啊，我又没说是在说你......”顾从昂着头大笑道。随后，他悄摸摸地来到张理才耳边，“对了，老才，你刚才和团长说的什么‘线病毒’啊？”

“你级别不够！等到时候我再跟你讲！”张理才绕着圈子，对他邪魅一笑。

嘿！这个老才，真是太狡猾了！顾从心里气呼呼地想道。

　　两人就这样嬉闹着各回了各家。他们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今天无意间，甚至有些笨拙、差点丢了小命的发现，人类居然找到了一种新的防御途径。而对总部设施进行打击的反叛者也不可能想到，自己这一本来具有毁灭性的举动，竟然给了BTO北京总部一个意外的防御的理由。但这个防御，绝对不是针对所谓“暴乱者”的，也更不是针对朊粒的。

　　那么，这“防御”究竟是“防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