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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论何时,业余生活都是少不了的

重生的家园

  顾从和张理才就这样漫步出了郊区。

  两个人在暖洋洋的光芒下,显得格外惬意。此时郊区外围的几条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远远望去,一直到南大街旁边才逐渐出现一些行人。看来真的像组织说的那样,就算这里一个警卫员都不配备,仍然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来玩,要么是害怕,要么就是不想惹麻烦。

  “话说,理才,”顾从打破了宁静,“我们一会儿要干什么?”

  “一会儿啊……”张理才懒洋洋地说。

  “现在才五点多。”

  “我是准备回家过的……”

  “现在才五点多!”顾从有些不高兴。

张理才装出非常纳闷的样子,“五点多难道不应该回家吗?”

顾从叹了口气。

  他们一路走一路聊,同时拌着嘴,直到有行人渐渐出现后,张理才停下了脚步。

  “说正事吧,”理才准备正经与顾从商量,“你打算去哪儿?”

  顾从手撑着下巴,作思考状。“这样吧,咱们就去步行街①号!”

  “你又开始瞎编号了,”张理才哭笑不得,“该在那个组...组装玩具的公司里边好好入戏的时候你不干,出来回归正常生活你又犯神经……我该怎么说你好呢?难道你所谓的步行街①号是南锣鼓巷不成?”

  “NO,NO,NO,NO,NO!步行街①号,其实是指西长安街哒!”顾从掰直手机展示给张理才看。

  西长安街是哪儿?路痴张理才琢磨着,利用顾从手机里的地图查了一下。

  “啊?”张理才一看西长安街的地址,吓了一跳,“你想啥呢?西长安街可是在西城区,而咱们现在在五环外!”

  “五环外离西城区又不远,导地铁十几分钟就可以到~”顾从非常轻松,“现在远不是几十年前咯,那会儿就连从东城区到西城区都得花十几分钟呢,听我爷爷说好像坐公交还要刷什么一卡通,真是无法想象......”

“啊,原来现在和以前比这么方便......”张理才有些惊奇。

顾从看着一脸惊讶的张理才,得意洋洋地说:“听我的,今天去步行街①号,你肯定会有很大收获!”

  “不过,网上虽然提到那里是以商业为主的街区……”张理才看着资料,“但好像也提到那儿有图书大厦诶,正好我想亲自去一趟线下的图书馆,体验一下当初人们找书和看书的感觉......”

  “所以,去还是不去?”顾从抓住机会,紧紧追问。

  “呃......那就,去——”

  张理才一声令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从抓着袖口,飞奔来到北大街的一个地铁站,麻利儿地过了安检,跑下楼梯,进入了地铁车厢。

  张理才费了四站地的时间,才把气息平整下来。“我说……”张理才喘着气,“你这么急干什么?”

  “啊?”顾从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悄悄倒着气,“不是你刚才说远、怕浪费时间的嘛?”

  “那也没你这么抢时间的啊……”

  “这就叫做efficiency!”顾从得意地笑着。

  ……这家伙,又欺负我英语不好,就不开始好好说人话了。张理才心里边叨唠着顾从。

两三分钟后,二人下了这趟地铁,沿着地下四通八达的通道直接找着了目标的二号线,耗时半分钟就等来了车。

顾从把张理才领上车,轻松地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全息线路图。

“……如果那样坐的话,还有几站地就要去导十号线了,然后坐一会儿就去六号线,六号线到那里换二号线。到时候坐上二号线,绕着环线来一圈儿,直接建国门导四号线,最后坐到西单,好好玩他一个下午,晚上最好去东直门簋街逛逛……”他自顾自地念叨着。

老顾对这种东西还是这么狂热……张理才观察着沉迷自我的顾从,暗暗佩服道。在佩服他的同时,理才也暗自觉得有趣。

那么,接下来到底要干些什么呢?总之,绝对不能光听从这家伙的意见,跑到奇怪的地方玩儿去......理才想起顾从带自己去石景山某知名游乐场的事儿,不禁再次有些汗颜。为了不再闹出那样的事情来,他决定自己也准备一份计划。于是,理才把头埋下去,在手机里浏览、查找着资料,也开始为后面在“步行街①号”的活动做准备。

“乘客您好,欢迎乘坐地铁二号线列车,本次列车是开往鼓楼大街,雍和宫方向的内环列车......”听着悦耳的介绍语音,张理才和顾从依偎着坐在一起。理才当然没有放下手机,依旧研究着目的地的各种资料信息,嘴头上也没闲着,一直不停地在跟顾从东聊西扯。

“诶诶,我说啊老才,”顾从凑到理才跟前,“你这十多年来......真的就没有‘在意’的人吗?”

“‘在意’的人?”张理才歪了歪头,“当然有啊,我老爹啊,老妈啊......”

“咳咳,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顾从清了清嗓子,接着露出一抹坏笑。“你别又拿家人来搪塞我,我的意思——”

“喂喂老顾,报站了已经!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应该在这里导车不是吗?快走吧!”理才提上包就走。

“喂!你等我一会儿!你这老才,又跟我来这套......”

于是,他们就“愉快”地进行了数次导车,最终来到了四号线列车的车厢中。

  “下一站,西单。乘客可换乘地铁1号线......”顾从一听到“西单”俩字儿,就跟触了电一样,迅速拉起张理才,跟他一起下了车。等到地铁门“哧溜”一下打开,他们就蹦着(真的是蹦着,不信你就看旁边路人的眼神)出了地铁口。

  “哎,我说老顾,”张理才喘着气,拉住顾从,“你能不能走慢点儿?还有,你是把所有这些东西全背下来了吗?”

  顾从也有些累得慌。“嗨......我不就是出来多了、出来惯了嘛。想当初我爷爷总跟我讲,他小时候住的偏僻,但好歹公交线路还算发达。那时候,咱们刚刚建国八十多年,穷苦程度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连出个国都得精打细算,所以顶多在国内来回游山玩水。而且,那时候的车也只能在地面跑,根本不能飞或者在水面和水下航行......”

  “听起来太无聊了吧......”

“这就够好的了,老才!再往前退几十年,有些穷人连饭都吃不起呐!再往前推,好像还闹过饥荒呢!”顾从指着地板说。

“也对啊,你说的有道理。”理才点点头,“那时候哪儿能跟咱们现在比啊!听我老妈说,我姥爷那会儿算是个‘大户’,但零嘴儿和娱乐照样少得可怜,只能玩玩手机电脑里那些虚拟的游戏,手机连发出共感电磁波的功能都没有,完全没意思......而且后来,好像北京和一些城市还遭遇了战乱,真的没法想象。”

“是啊...”顾从似乎有些悲从中来,深深叹了口气。但十几秒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喜悦。“所以说咱们这是逮了多大的福啊,能生在这么一个和平又幸福的时代!按老话讲,真是‘交了好运气’啊!”

张理才应和着顾从,心里有些好笑。老顾这家伙,啥时候变得这么开朗了?之前虽然也话多,但明明一直都很二啊......但不管怎么样,他那句话说的很对:我们真是“交了好运气”——不光从高中到大学一路走得很顺,不管是健康状况还是学业成绩方方面面都还不错,甚至被教授安排了一份那么好的工作......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就把这些“好运气”尽情地享受掉吧,也算是没有枉费上天的苦心安排嘛!今天呐,就和这家伙好好儿玩儿吧!理才在心里痛快地想道。

二人就这么着一边聊着天,一边沿着大街漫步,往“步行街①号”前进。

  “所以,老顾,”张理才盯着手机屏幕,“我看那个什么图书大厦不就在地铁站北面吗?为什么咱们要往东边走?”

  顾从浑身自在,“嗨,老才,研究所是你的专场,到了社会上可就是我的专场咯。你说的那个图书大厦,等晚上坐地铁回家的时候再顺道去。”然后他又看了张理才一眼,“还有,老才,如果你不想被天上的摩托车撞成傻子,就先把手机放下吧。”

“你才撞成傻子呢。”张理才笑着放下手机,看着马路上络绎不绝的车辆,听着夹杂于嘈杂中远远而去的警笛声。

他突然想到刚才的对话,脸上不禁浮现笑意。是啊,明明是要出来好好儿玩儿的,为什么条件反射似的又想奔大图书馆去呢?自己当时备战高考的时候貌似也没这么勤奋过吧......

自己还是很容易被实验室那样充满浓厚学习氛围的地方感染啊。

“所以老顾......我们是要去‘商场’吧?”张理才指着手机的地图。

顾从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其实不说张理才,就随便拉个路人来也能看得出他被压制住的激动。“不错,理才!我们要去的就是那个大购物中心!”

刚一进购物中心,理才就傻了眼。

  “老从......你家里是没有衣服了吗?为什么还买?”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顾从操作柜台里的机械手,利用精密的传感器和摄像头检查着衣服,翻来覆去地看着显示屏上的示数,“留着储备嘛,连汽车都有备胎的,为什么衣服不多备两件儿呢?噢噢这件好,我早就喜欢这种能调节体温的衣服了......”

张理才看着顾从,心里有些苦涩。但瞬间,这种感觉就被幸福取代了。

  “所以,老才,你不买点儿什么东西吗?”挑了件儿衣服的顾从喜气洋洋地跳着出来找理才。

  “我啊......我还真没啥可买的,给爹妈打电话他们也不接,可能是还在忙吧......”张理才叹了口气。

  顾从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突然,他的视线被什么东西抓了过去。“诶诶!老才,你看那是什么?”

张理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是......游戏中心?这——”

噢!理才终于醒过闷儿来了。我说为什么要来购物中心呢,原来这里面有娱乐设施!不仅如此,我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来这儿玩儿过。

他突然感觉一双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老才~”顾从用非常阴森的表情看着他。

“干啥。”

“你感觉这儿熟不熟悉啊?”

诶!“诶??你知道我来过这儿吗!”

顾从清了清嗓子。“咳咳......瞧你问的问题,这是自然的啦!”

“诶?”张理才上前揪住顾从的衣服,“你...你怎么知道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好像刚上小学应该还不认识你呢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快说!”

顾从一下子慌了手脚。“喂,喂,老才!你这么激动干嘛!这么害怕自己社死吗......”

“咳。”理才终于注意到自己有亿点儿失态了。不过,他真的想知道顾从究竟是从哪儿听说这件事的......

“那我就不瞒你了,老才。”顾从神秘地开口,“你知道你父亲吧?”

...这不是废话吗。

“你父亲不是在‘那样儿’一家非常大的公司工作吗?”

...哪样儿?

顾从说到了重点的地方,撩了撩头发。“其实啊,我的父亲也曾经在那里工作——”

...所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调离了那里。”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简短截说,我父亲当年在那里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你的父亲,还一起在一个部门儿工作。有一天,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父亲同你父亲一起在手机上讨论工作,碰巧被我偷听到了消息:你父亲带着你在这个北京市第一大的购物中心玩儿。”

“哦?”张理才笑了笑,“有意思啊老从,没想到咱俩还有这样的因缘......”

“诶嘿嘿,我也没想到......”

“我信你个鬼!”张理才突然暴跳如雷,“你这话里充满了漏洞!”

“啊?有吗?”顾从一身冷汗。

张理才用手指着顾从,“你说你是从咱俩父亲的对话里知道我曾经在这儿玩儿过的?”

“是啊。”

“是个头!”张理才突然十分愤懑,“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我爸爸的?”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我明明记得他是姓张——”

“姓张的就都是我爹啊??”张理才怒发冲冠,头发都翘起来了。

顾从突然傻住了。“哦......姓张的不是你爹啊。”

这个家伙,一出来玩儿准会智商掉线!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怎样。张理才已经没话可说了,只是叹了口气。

可是,似乎张同学的智商也并不在状态。这两人目前的傻样儿,兴许是平日压力过大、今天好不容易有地放松才造成的。

过了一阵,顾从回过神儿来。“好吧......我承认我的话里有漏洞,但是!我父亲真的在那儿工作过!”

“对,我知道。”张理才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我听我爸说过,他们部门有一个姓顾的同事,还说那是公司里唯一一个姓顾的,甚至还吐槽过什么‘没想到还真有姓这个姓儿的人’之类的——”

“那那不就是你爹吗!”顾从大叫起来。

“喂喂喂,你别那么大声地叫啊。”张理才虚汗都吓出来了。“我承认,你刚才说的有很大可能就是我爹——”

“那你为啥还说我的话里有漏洞!搞得跟我是瞎编的一样,还喷了我那么半天!”顾从像个小孩儿一样赌气道。

张理才的脸都笑僵了。

“笑啥?!我非常愤怒。”

“没有没有,我没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不是特别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小时候的......”

“哦~”顾从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原来这是你的‘秘密’啊,果然是怕自己社死吧!”

“喂,你啥意思......”张理才立马感觉不对劲。

顾从的表情陡然阴森起来,“我没啥意思,只是之后,我有可能会把‘这些’事儿一件件地......”

“你等一下。”张理才的笑容也消失了,“‘这些’?”

“是啊...诶呦,不好!”

完了,我说漏嘴了。顾从一阵心虚。

“你到底还掌握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儿!!”张理才抓住顾从就要打。

“喂喂喂别!”顾从东躲西闪,“我不告诉你!”

“你必须告诉我!”

路人此刻的表情就像看着两只为了个瓜子皮而互相啄打的鹦鹉。

······

  “娱乐活动”结束了,两个大学生此时正向出口走去。顾从身边跟着一台长得像盆的小车子,他自己则嘴里叼着东西,脚下站着一个滑行器;而张理才周围则啥都没有,滑行器带动他飘然前进时显得有些两袖清风。

  “老顾,我说是不是该去下一个地儿了?”张理才说着,两手背在脑后,看起来非常放松。

  “没错!”顾从把糖条儿从嘴里提出来,“我们接下来就去大栅栏!”

  “然后呢?”

  “然后就是灵境胡同!”

“灵境胡同有胡同吗?”

“你这都不知道?当然有了,要不然怎么能叫胡同呢。”顾从解说道,“而且,之前听说好几次差点被拓宽,还好没有落实,要不然就该成‘灵境大街’了......”

“那就不应该叫灵境了,一点儿灵的感觉都没有了。”

顾从又拽住张理才的袖子,“别聊这些了老才!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再怎么有灵气儿要是不拉着你去看一眼也都相当于没有!”

什么逻辑啊老顾,又得耗我一个下午。张理才在内心吐槽道。

不过......这样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他默默想道。

······

  来做一个小结吧。今天这一下午,理才和顾从可是玩得够大发。俩人从地铁站出来,到购物中心疯玩一通,又去“参观拜访”了一下大栅栏,然后去了一回灵境胡同——主要是去见识那里的古境风光,毕竟能和名字有共同之处的地方,可真的是不多了。经历了几个十年的改建和重修,千年的北京城愈发向原来的上海靠近,古朴的风貌逐渐转化为了钢筋水泥、白色的墙皮以及反光的超薄玻璃。

普通的老百姓们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这几个小时下来,天已经彻底黑下去,时间慢慢溜到了九点。

  俩人在一家没那么上档次的餐馆里吃晚饭,不停地聊着天。吃罢了饭,理才一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十分。他又看了一下那图书馆的闭馆时间,发现还差着不到三个小时。

  “好了,老才,咱赶紧奔你那个图书馆出征吧。”顾从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将将升起的月光。

  张理才微微点了点头,刚准备收拾东西。“叮铃铃铃~”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老顾,我去接个电话。”

  顾从回过头来,示意他赶快去接,又收拾起东西来。然后,张理才就奔门外走去。

  “喂,是哪位?”他看这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警惕地问了一句。

  “张老弟!你还记得我吗?”对面是一个爽朗的声音。

  荀组长?

  “是...是荀组长吗?”张理才有些疑惑。为什么荀组长会给自己打来电话?难道...是他俩的实验出了什么纰漏?

  他本以为荀组长会像这些日子一样,和他调侃,顺带说完正事儿。然而,对面却足足沉默了一分钟的时间。

  “荀组长?”张理才心里有些不安。

  “老弟,”荀组长换上另一种声音,“你真的...什么都记得?”

  “荀组长,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都记得啊?”张理才疑惑到了极点。

什么叫“你真的什么都记得”啊?虽然经常忘记公式,但自己应该没有健忘到那种地步吧?

或者说,对方想确认的是......

张理才的心沉了下去。

  “...”对面也是一阵沉默。“张老弟,你既然记得这一切,就一定没忘记我给你讲的那些东西吧?”

  “荀组长,你这问题是啥意思?”

猜对了,吗?张理才感觉自己的手心渗出了汗,黏答答的。

  对面传来一声叹息。“我也没别的意思,简单来说,就一句话:别再来了,老弟,和你的那位小兄弟一起,回归正常的学习生活吧。”这平平淡淡却带着点伤感的语气,在张理才耳边却刺耳如雷鸣一般。

  “为...为为为,为什么?”理才说不出话来了,之前所抱有的那一切幻想,全都化为了泡沫。

  “没有为什么啊......这趟水,太深,太浑,我们已经是出不去的人了,不想你们也出不去;这担子,太重,太长,我们已经放不下它了......”荀组长没有了平日的腔调,“你们远比我们优秀,我们不想耽误你们。”

荀组长抹了一下眼睛,喉结颤动。

“我记忆犹深。亲眼目睹第一位同事惨痛牺牲后,我震惊得几天没有缓过神来。那时候团长找到我,说:‘这里,BTO,我们的组织,就是一处残酷的战场。’”

“她不太说这种长而且抽象的比喻,我平日也不会信。但,但......那天我信了,一直信到今天。在那里待的时间越长,我越不会怀疑它;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战场,确实非常残酷,却越来越想让我待下去。”

荀组长看了一眼手机里的通话进程,闭上了眼睛。

“你这么不想离开,大概和我是一样的想法——与其处在外面的炼狱,倒不如待在这个战场之中,至少心里能得到一点慰藉。”

“但我现在就要告诉你:社会再炼狱,再残酷,也让我们可以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生活下去;但这里,尽管看起来像是一个避风港,却最终会剥夺走我们的‘普通’,甚至,让我们再也回不到之前正常的轨迹上去......”

荀组长停顿了一下,捋了捋舌头和思绪。

理才只是听着,没有任何回答可以作出。

“对不起,这实在不好解释,我太笨嘴拙舌了。总而言之理才,组织和社会在更深的层面上不处于一个世界,你体会到了吗?你肯定体会到了,要不然不会这么想留下来的。但尽管是这样......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回来了,你们正常的未来绝对会因为组织而偏离正轨的。到了那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

荀组长睁开眼睛,他有些心痛。

  “老弟,你们就别回来了,尽快忘了这一切吧......”

这是对面传来的最后一句话。

  张理才愣愣地把手机放回衣兜,僵直地站在那里,心中乱糟糟如同一锅芝麻糊。他的心里此刻空虚一片,什么都没在想却依然觉得十分混沌。

荀组长刚才的话是那样的没有逻辑,似乎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听懂;但为了理才,为了顾从,他必须说出去。

这番话很有可能将改变二人的生命轨迹,把他们推回原先的正轨;但倘若没有,他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慢慢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逐渐弯下膝盖蹲在了地上。

自己的想法,顾从的希望,刘教授的期待,父母的默许......这些,在昨日方才那么现实,而今天却又变作一群梦幻,连泡影所留下的那些肥皂液体都失去了踪迹。

这是破碎得多么彻底啊。

一阵脚步声慢慢传来,然后突然变得急促。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昨天方才拥有的机会,方才踏上的轨迹,方才出现的想法,方才握住的梦想,方才看见的未来,今天就全都消散了,毫无逻辑,毫无逆转的可能。

一念之间,全部消散。

  “老才?”一个模糊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眼神咋直不楞登的?”

  全都让我猜到了,全都猜到了......那个地方,那里的事情,那里的人,果然,果然全都是——

  “啪——”

  没等张理才在心里抒发完感想,顾从就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脸上。理才脸上一烫,才慢慢缓过神儿来。

“老顾?”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张理才醒过来了。

······

晚间,距离图书大厦关门还有两个小时。张理才此时正翻阅着某本“古书”,顾从则不知去向。

“噢......我想起老师说的了,‘趋同进化’不光可以用来说明动物,也可以用在蛋白质等等的大分子上......”理才在心里默念着,又翻了一页。

他此时又是孤零零的了。

他的心里又回到了那种万籁俱寂、宛如虚空般洁净的状态。

这大概就是荀组长所说的“正轨”?

“哇——”顾从带着本封面非常恐怖的名著,风驰电掣地奔到理才面前,实实地吓了他一跳。

  “卧——老从,你怎么这样啊?”张理才扶着墙,心里终于有了波澜。

  顾从狂笑不止。“咳、咳......老才你看...你看,这是啥?”他哆嗦着手指给张理才展示这名著的封面。

  封面映入眼帘的那刻,张理才心脏差点停跳,但理智让他知道:那是假的。

  “这又是什么鬼啊......”张理才从地上把书捡起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

“这是吸血鬼啊,你不知道吗?”顾从坏笑着问他。“我心心念念找这本书很长时间了!上上个世纪的小说著作,终于找到了!”

顾从看张理才还有点没缓过神儿来,心里有些担忧。“你...没事儿吧?老才?刚才吓你那一下儿,还有那一巴掌......对不起了哈,我..我我,我有点儿——”

“没事儿的老顾。真没事儿......”张理才赶忙爬起身来,脸上笑呵呵的。

但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顾从的担忧显然没有消去。他弯下腰,帮理才捡起那本“古书”。看到这本书的书名后,他心里突然一阵激动。“哟,《遗传学名词》!这不也是你心心念念找了很长时间的老古董吗?终于找到了,恭喜你啊!”

啊?张理才心里方才掀起一丝波纹。“老顾?我跟你说起过这本书的事儿吗?”

“当然!”顾从脸上洋溢起笑容。“上回去石景山游乐场的事儿,你忘了吗?”

“噢噢噢!”理才恍然大悟,一点点暖意涌上了心尖,“原来又是那时候的事儿!嗨,当初真后悔听了你的鬼话......”

“鬼话?”顾从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什么‘鬼话’?我可不记得我说了什么让你出丑的话......”

“还狡辩!要不是你当时给我灌了那么一大杯五十多度的茅台,我至于那样儿吗,跟酗了酒一样说那么多胡话!真是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都觉得没脸见人。张理才在心里抱怨道。

暖洋洋的血液,顺着心尖蔓延至了整个心脏,又随着心室内压的驱动推开半月瓣、挤进主动脉和肺动脉,克服湍流和阻力形成源源不断的汪洋血流,通过毛细血管和微血管渗透到了他的全身。

“啊......啊啊是那件事儿!......”顾从嘿嘿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后来没听你再提起过那事儿,以为没给你造成多大影响......抱歉啊。”

“哈哈,其实也没多大事儿啦。”就是后来在家歇了两三天没动窝儿而已。

还好是假期,要是还得上学那我该怎么办啊!显然,张理才心里还是念念不忘的。

还记得那次“事件”之后,自己因为轻度酒精中毒而在家休养了五天。眼见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儿,张理才的爸妈鼻子都快气歪了。自那之后,他们就总是跟张理才说:“理才,你是一个正经人,别总是交那些不正经的朋友,会害了你的!你还记得吗?上回你从那个游乐园回来以后......”但自己却总是不以为然。结果,时间证明:他的父母真的罕见地错了,而他此时是对的。

如果自己这样“正经”人,没有顾从这个所谓“不正经”的朋友,恐怕迟早会不知如何融入这个世界,迟早会将自己永远与世隔绝。

更何况,他又不是没体会过那种感受,那种被一切隔离起来的感受。

不过这种感受,最终是被顾从“不正经”的温暖所化解掉了。

“喂喂老才!”自己的肩膀被某人推了好几下。抬眼一看,自然是顾从。“我说你怎么还愣上神儿了?赶紧付完钱拿了书开溜吧!”

“哦...哦,好。”张理才揉揉眼睛,站起身来。

付完钱后,顾从第一个冲到大门口,让感应门开启。“快,老才!要是想十点前回家,至少得九点五十导上车......诶呦真没时间了!还说要去簋街吃点串儿来着......”

顾从一边叨唠着,一边拉着张理才的手、把他“请”到门外。

张理才看着陡然拓宽的视野,心里瞬间涌起些许波澜。

  正像是这样,自己那“不正经”的朋友好似一把钥匙,将隔绝的门扉敞开。崭新的世界与浩渺乾坤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张理才踏上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和顾从并排落座。

然而,这世界不论是崭新,还是俗旧;是浩渺,还是狭窄,都不能全让他们见识到。也许,这两位遵循着生活“正轨”的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等不到完整见识的那一天,甚至连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有所建树,可能都做不到。

世界如此之大,自己能见识到的,只能有身边这小小的一部分。

  这大街小巷上永远不会充满吸血鬼或其他曾经妄想的产物,天上也绝对不会出现神秘的外星来客或不知来路的陨石——

  也许,这些事情都发生不了,但人们却总是希望这种代表新矛盾的事物出现,来调和自己生活中的旧矛盾。所以,作为一名学生,自己,真的要像荀组长说的那样,好好回归原来的正轨,好好过自己平常的学习生活,不再想象那些无谓、虚无的事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俨然有了“哲学家”的感觉;但他即便能将这些充满大道理的情感抒发出来,心中依然是渺茫的。

  张理才看了顾从一眼,长叹一声。“果然,不论何时,业余生活都是不可缺少的。”

若是没有今日的“业余”生活,恐怕他将会因为身处炼狱而把自己锁死在十八层的地下。

他望着窗外并不存在的繁星,心中波涛汹涌。

黑夜,终于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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