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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K的杂谈

小和尚,借我摸摸头

楔子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佛座下须发皆白的禅师正在讲授高深的佛法,浑厚低沉的嗓音伴着脆生生的木鱼声,在略显促狭的佛堂里来回击荡,几乎要将杜袅袅困在其中不得动弹了,她迷迷糊糊地跪在蒲团上,只隐约听得缘长缘短之类的话,小身子左摇右晃间,她想到母亲教她识字时所言——缘这东西如飞絮、如浮萍,岂能是强求的呢?

正午的日光缓缓偏折,变成了柔和的橙黄色夕照,从佛堂纸窗户孔里射进来,铺满整个安详沉静的旧佛堂,微风扬起的经幡、安然入定的老禅师、虔诚叩头的香客、以及——

杜袅袅耷拉着的眼皮忽然瞥见角落里一个锃光瓦亮的东西,那双原本眯眯着的丹凤眼,瞬间灵动了起来。

 

(一)

“哇,怎么又冒出来一只!”

一只黑漆漆的死老鼠从香油缸里被捞出来,粘稠的油顺着它尖尖的嘴滴进缸里,溅起小小的油花。正拎着它尾巴的光头小和尚仿佛不相信眼前的景象一样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进去的?辰时他去睡觉的时候还没有的!

足足在原地石化了几秒后,小和尚哭丧着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唉,自从他被主持指派着来看管厨房的这两月以来,这已经是第三只因为偷吃而溺死在油缸里的老鼠了。祸不单行的是今天又是四月十五,是寺院里重要香客们上山礼佛,需要准备斋饭的日子!小和尚记得,前几次也是这样的,每每在初一十五,油缸里就会冒出来一只死老鼠来。为此他偷偷瞒着主持恳求做饭的师伯给香客们吃了好几次没放油的糍粑了!

提溜着眼前的死老鼠,小和尚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天哪,你居然往油缸里放死老鼠!”

一道闪电般尖锐的娇叱从后脑勺劈来,震的小和尚脑袋里直发愣。什么?我放进去的?小和尚吓得收回了魂一骨碌窜了起来,把那只老鼠慌慌张张地藏在了身后。“没没没,不…不是……我干的”小和尚紧张得都结巴了,等抬眼看见眼前的人儿后,他的声音更是像蚊子叮咛一样弱了下去。

一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婷婷袅袅地立在眼前,水青色的流苏长裙曳地飘摇,青丝如绢用一根碧簪束在脑后,恍如繁星的明眸嵌在一张好看的小脸儿上,一只手里还拿着馈客的假香油糍粑。不应景的却是这好看的小姑娘此刻眉头拧成一团,怒火中烧地瞪着小和尚,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哼!别狡辩了,我都看见了!”小姑娘尖着嗓子喊,还将手里咬了两口的糍粑凑到小和尚眼前,“往油缸里放死老鼠给我们吃,你是什么居心?”

“别、别、别喊啊!”小和尚紧张地想去拽小姑娘,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提着那只死老鼠就凑了上去,“哎呀,讨厌!拿远一点啦,不知道女孩子都害怕老鼠的吗?”小姑娘跺着小绣鞋叫得更起劲了。

罪过罪过!

小和尚赶紧把“罪魁祸首”扔到厨房角落里,油腻腻的小手在纳衣上蹭了蹭干净开口,“那个……小施主,老鼠真的不是我放进去的,都是它自己贪吃害的!而且、而且你放心,这糍粑是干净的,没、没放油……”

“真的?”姑娘挑了挑黛眉,撅着嘴娇嗔道。

“真的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捣蒜一般连连点头,同时也为她终于降下来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谅你也不敢,本姑娘就暂且信了你罢。那这些你打算怎么办?”小姑娘用嘴指了指“案发现场”,露出一副要看好戏的表情来。师父榻前立着的把柄长戒尺浮现在小和尚脑海里,他懊恼地扶了扶额蹲在地上,想来想去都只能摇摇头。

“喂,小和尚,要不要本姑娘帮你?”“你有办法?”小和尚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能有什么好办法,“欸?你不相信我啊,告诉你哦。我们家可是镇上开粮油铺的,”小姑娘也走过来蹲在他面前,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了的傲气“这样,今天我和爹爹回家的时候你就跟在后面,记得带罐子。等到家我就给你接一升油出来,怎么样?”

“这样子行得通吗?而且……而且我没有银两”小和尚红着脸有些扭捏,还从来没有人待他这么好过呢!

“不要你钱,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你的光头能不能借我摸摸?”

 

(二)

“小和尚,我叫杜袅袅。你以后要常常陪我玩儿,不然我就和主持告密,听见没?”

自从借了那一升油以后,每次到了上香的日子,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都会从身后冒出来,在小和尚的光头上摸一把,临了还嘟囔一句“扎手扎手……”

除了上香的日子袅袅来厨房里寻他玩耍,小和尚在寺里清闲的时候,倒也陪这小妮子去掏了几次鸟蛋。十二三岁的丫头就像是春笋一般是窜着长的,春去秋来,袅袅倒高了小和尚半个头!可当她每次挂在树枝上掏鸟蛋的时候,小和尚都会很惊慌地张着手臂在树下挪来挪去。平日里看似玲珑乖巧的她却俨然一副混世小魔王的姿态,这让小和尚有点怀疑袅袅当初和他说――是因为自己生得太过好看,旁人妒忌,平日里才没人和她耍玩的。

不过小和尚知道袅袅的死穴――死老鼠!他有好几次还故意拿来捉弄过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杜袅袅独独面对死老鼠会花容失色,会大叫着让小和尚丢出去,和初见那日一样。

只有偶尔穿着精致昂贵的长流苏裙子、不能爬树的时候,袅袅才会安静地坐在小和尚旁边,和他说一些私塾里的趣事。她也会指指自己新盘的发髻,甜笑着问他:

“好看吗?”

“好看!”

“怎样,动凡心啊?”

“好看就是好看,和动不动凡心没关系的。”

和袅袅待久了,小和尚就算不会和她斗嘴,也敢理直气壮地反驳她了。记得小和尚还涨红着脸和袅袅强调过,让她不要再喊自己“小和尚”了,他也是有法号的呢!可袅袅从没在意过,依旧是一口一个小和尚又喊了好几年。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三)

那位一脸富态,家里住着四开大院的何地主家大公子何富贵,是第一个威胁到这对欢喜冤家之间上树下河“过命”交情的外人。

原因无它,只因这位自觉天资不凡的地主公子,无意窥见几次装模作样弹琴的杜袅袅,而后少年春心萌动,一番天雷勾地火滋啦作响在隔着一层肥肉的胸腔里,真真觉得世上竟有如此这般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定是他的真命天女了!

——当然,他忘记了儿时那次抢糖葫芦不成,反将他摁在地上扯耳朵的小魔头是谁了。

静静坐在河边青石上打坐的小和尚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却听得远处一阵争闹,他闻声回看,“烦死啦,你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想跟你一起玩……喂,小和尚,这边这边!”袅袅提着裙子加快步伐朝这边走来,脸上不愉悦的神色减了大半,她身后还跟着一只金光灿灿的肥孔雀,原来正是那何大公子,开着屏颠颠儿跟在袅袅后面,手里还拈着两朵蔫儿吧唧的狗尾巴花。

“小和尚,咱今儿去放风筝吧!”十几岁蓓蕾初绽的少女笑起来莹莹如月光,拉着他的胳膊就要走,转身却又被一堵墙似的何公子挡住了“我说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不喜欢和你玩!”

顶着一张番茄红脸的何富贵羞涩地嗫嚅到:“不……不是玩,我、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不想却被一根纤纤玉指顶着鼻子骂了回来——“你从小抢了我多少糖葫芦,踩坏了我多少草蚂蚱,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啦!”

闻言,男孩子红着的脸颊终于转移到了眼眶,他努力兜着眼泪恶狠狠地指着小和尚说道“你莫不是想一个和尚厮混一生不成?休说与你成亲,他连这世上最美味的肉糜味都未尝过!有何资格?”何公子悲郁的情绪还没抒发完,却从眯眯着的眼缝儿里瞥见气急败坏的杜袅袅弯腰在捡地上的小石头,立马拍拍屁股告辞了。

大获全胜的袅袅拍拍手去拉小和尚,却见对方仿佛入定一般悠悠地望着远方,“你是不是生气啦?可是他真的很过分嗳,我父亲说过不能这般冲撞出家人……”她偏着头小心翼翼,“虽说我经常欺负你罢,但是……”

“没什么,我们去放风筝吧!”惶惶然如朝阳日光的少年冲她笑,只是在她不注意时深深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败馁而去的少年背影仿佛一支掉落的雁羽,轻飘飘的。

繁华盛开的季节,所有音容姣好的二八少女、所有真挚炽热的少年心思,都是生命长河里最璀璨的点缀。某个平静岁月里突至的异客,扯动一整池静水流深的岁月之湖,熠熠生辉,波光粼粼。被拒绝、或被亲吻,都没有人应该被嘲讽,因为没有人不具有爱的权力。

但是,有一些人的确没有。因为他们缺少一个陪伴的身份。

“祚铉,”这好像是袅袅第一次喊小和尚的法号,她说——

“我要成亲了!”

(四)

父家为袅袅选的良配也并非那位仍腆着小肚子的何公子,是南城还要往南的扬州县里一位风雅俊朗的读书公子,袅袅看过那人的画像,对祚铉描述时说的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其他的还看不出来……

自从得知了这个天大的消息,小和尚回到寺庙后连续几日闭门不出,只每日出来吃斋饭时露一面儿,再带一支蜡烛又钻进他的小厨房里。连那日袅袅在成亲前来礼佛时,偷偷溜出去找他他也关着门不见,气得袅袅在门外大骂,说是再也不理他了!

知晓这事的师兄们拿他打趣,说是小和尚动了凡心,现在要难过咯!

小和尚可不这么想,他当然是喜欢袅袅的!喜欢这个吵吵闹闹地温柔了岁月的女孩子,但他也由衷地替她开心!以后可有人陪她玩了,再也不用怕她掏鸟蛋的时候掉下来、捉王八的时候跌进河里,也不用看她被死老鼠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一边偷笑着、一边替她提溜起来扔了。欸?那傻丫头成了亲以后应该不会再这么冒失了吧,他看那些来上香的太太们都是仪态端庄的,可没一个像她这样的。

他咬着笔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

“啧啧啧,这不是咱们的祚铉大师嘛!这深更半夜地,您找一个闺阁女子有何贵干呐?

清冷的深秋夜里,乌泱泱的云裹着月掩在半空中,隐约的月色里满头大汗的小和尚促狭地站在亭亭玉立的少女面前,少女叉着腰好不娇气地背着身子。这么多年了,在她的娇叱面前,他还是那般慌张局促。

“别生气了,给你看个东西。”

小和尚跑上前去将背上的包袱放在少女的手心,轻轻的剥开方布――七本厚厚的佛经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你要成亲了,这可是大事儿!我没啥拿的出手的,就只能抄些佛经送给你。”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袅袅有点儿后悔自己发那么大的脾气,“明日你真的不来吗?娘亲说明日才会是我最漂亮的时候!”小和尚直起腰来背着手严肃地摇了摇头,“不行,我是出家人,不适合去那种场合。”看着眼前渐渐黯淡下去的眸子,小和尚憨憨一笑,从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团白色的东西塞到她怀里。

“喵呜~”

一只白色的小奶猫从袅袅柔软的手心里探起了头,它张着小嘴懒洋洋地打了哈欠,撒娇似的弱弱叫唤起来,“行了,快回去吧!它肯定是饿了,你给它好好喂大了,它就能给你捉老鼠,死的活的你就都不用怕了!”

可能是天太冷了,袅袅感觉四周的水汽都附到自己眼睫毛上了,不能眨眼睛!要是滴下水珠子来,这小和尚还以为把自己感动哭了,又要得意了呢!她努力的抬起头来睁大眼睛说:

“喂,我和你说个秘密,其实……我不怕死老鼠的。”

“嗯?你说什么?”

“我说吖,我一直想有一只猫的!”

(五)

喜欢就好。

寺院多年来都是这副清冷的模样,看不到岁月变迁的痕迹。

恍如很多年前的一个上巳节气,风乎舞雩,杨柳依依。一个穿着水青色罗裙的俏皮丫头陪爹爹跪在一众安静拜佛的香客后面,她不安分地挪来挪去、探头探脑的样子和这氛围有些不搭调。果然,诵经的主持师父瞥见她乘着粗心的父亲和其他香客闭目跪拜的时候,一溜烟儿窜出了佛堂。

欸?那不是上月缠着自己打问祚铉去处的小姑娘吗?那时他刚把本在佛堂扫地的小和尚打发去了厨房做事,那孩子还抱怨他给自己派了重活儿,却不了解他的良苦用心――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山上的孩子,都是家里穷苦养活不起的。主持是怕他在佛堂里,整日看着这些香客们带着含金带玉的儿女们,心里难过。

小丫头找祚铉去玩了?不过这年纪的娃娃有个伙伴玩耍还是好的。

蹑手蹑脚的小姑娘捂着挂在身上的鼓鼓囊囊的小绣包跑到了厨房门口,仿佛做贼一样在门口的青花大花盆后面蹲了足足半刻钟,才看到睡眼惺忪的小和尚揉着眼睛从门里迈出来,听不清他嘴里咕哝着什么。狡黠的笑意从眼底一闪而过,小姑娘一手提着裙子、另一只小手还捂着那只绣包,一跳蹦哒进了厨房。

在她蹦哒的那一下,一根黑漆漆的长尾巴从绣包里甩了出来。

 

后记

青苔爬满砖瓦,红墙上细小的裂缝斑驳着昭示岁月,昏黄的佛堂下,也再未坐着一个听不懂禅语的不安分小姑娘。年轻的禅师轻轻讲道:“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此有彼有,此无彼无,此指缘。诸法因缘生,条件具备则缘起,因缘尽灭故,性空则万缘泯。亦解释为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灭,万物有生有灭,得解脱者即为涅磐。一些缘,如那年暮春扯断了线飞远的纸鸢,即使重来一次,也还是会远去。因为扯断那根线的根本不是猎猎捕风的春,而是缘灭的冰冷宿命。

在那些日子里,你若是感受到慈悲的救赎,即是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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