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顿难解

老医丞捏着一枚银针，屡屡发愁。

他年过六甲，年少十四开始行医，二十五入宫当丞，到如今已有三十来载，见过的病人伤患不计其数，尝过的草药也成百上千，哪些药物相生，哪些药物相克，他都能明了。

正如他们先前给慕容离服用的心魂，此药生来就无相生之物，而能克此剧毒的，也只有嗜雪罗这一味。

慕容离毒发过快，身体虚弱又陷入了昏迷，不说能否服药缓解，现在连下针都是举步维艰，以毒攻毒之法，向来凶多吉少，若受毒之人无力承受，又何谈解毒一说。

许久之后，他沉着一张老脸缓缓地将数枚银针一一拔出，看着慕容离暗红的唇色也渐渐恢复了，但他却没有半分放心，不过是让表毒沉回内里罢了，哪算得上什么，可惜，多好的一个冷玉公子，生得这般的玲珑剔透，却如此命薄。

“王上，莫澜大人可否能在这两日内赶回皇城？”

他没有回禀慕容离的情况，反倒问起别的问题来。

虽没明说，但执明大智若愚，又怎会不知这一问之下的暗含之意，他不答，只冷声道：“他何时能醒。”

“这个……”医丞犹豫了少顷，还是回道：“难说。”

心魂不是那么容易解的，他毕生医术已倾其所有，即便有了嗜雪罗，机会仍是万分渺茫，且搏一搏吧。

执明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直紧握的拳头不肯松开，低沉道：“都退下。”

“臣等告退。”

雨时而淅淅沥沥，时而纷纷蒙蒙，就是不见有停过，殿外冷意也不见退过，反倒从纱窗渐渐渗入了殿内，也冷了里面的暖意。

雕花镂空金炉的药香袅袅，香味与之前的有些不同了，是多添了几味药的缘故。

不知不觉间，日期渐短，已到了十日之期的第八日。

夜深人静，三更时分，没有风雨，没有乌云，倒有朦胧微月，寒凉银光映着老柳新抽的嫩枝，远处偶有寒鸦呜然。

昏天暗地，浑浑噩噩，四肢百骸的疼痛又袭卷而来，未曾退去一丝半毫，懵懵懂懂中，慕容离依稀能感觉到自己想要醒过来，但又被狠狠压制，连睁开眼睛都不知费了多少力气。

他感觉不到身体之外的一切，仿佛隔了几座大山那么遥远，只剩下消失殆尽的无力和永无止尽的疼痛，目光涣散无焦，意识还没聚拢，让他分不清今是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