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置身风云涌

小阿俏回到上海也有些日子了，但是一直忙着手边的事务，没能脱得开身，听闻码头工会那边让青帮动了怒，她心中也替青词担着心。不过随即又得知青帮不了了之，陆昱晟顾及面子还亲自去祝贺工会的成立，她便也没再多想什么。安心地忙完了那几位大人交代的后续事务，又将龙享居这边交给可靠的人打理，她这才登上了夏公馆的门。

不论是佣人家奴，还是永鑫弟子，见到小阿俏登门，虽然心中不服不忿，然而也不敢轻举妄动。管家上前来招呼，小阿俏也不给面子，招呼着花媚雪冷动手将人赶开，又令风柔月朗去收拾自己放在夏公馆的行李，她自己则上了二楼去找青词。

“阿姐？”见到小阿俏的那一刻，青词愣愣地执着笔，几乎有些不太信自己的眼睛了。小阿俏看她没什么大碍，心中更无半点忧虑，立即上前来伸手点了点青词的鼻尖，娇声笑道：“怎么傻了？姐姐来带你回家。”

待青词跟着小阿俏一起下了楼，永鑫弟子敢怒不敢言，等在一旁的厨娘管家更是心焦不已：“姑娘您就这么走了，我们没法交代啊……”夏公馆里的所有人都察觉得到，夏俊林这几日因为公司的事心烦意乱，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戾气，只有青词在场的时候才能收敛着些。若是青词离开了，他们的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小阿俏瞧着他们这样，只是挑了眉冷笑两声：“烦请诸位替我谢过夏师爷，他照顾我家小妹这么些天，倒也称得上是‘功德圆满’了。”说罢，回身带着青词，径直离去。四美也不等招呼，只是扛起之前提替小阿俏带的衣物，哼笑一声便也跟着一道离开。

待回到了凤鸣楼，青词反身将门关好，打开了小阿俏的行李箱，拿出之前跟着露伶春的信件一齐到了她这儿的账本。

“清璸铁卷！”小阿俏一声低呼，旋即面露惊慌：“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露伶春与人私奔，整个上海滩早就闹得满城风雨，都说上海现在最出名的莫过英租界的神父，法租界的怨妇。而小阿俏消息灵通，知道些内情，直觉得露伶春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怨妇——就算是与人私奔，她也是计划周详的。否则，一个出逃的女子，不必要一定要带上青帮的至宝。然而小阿俏断没想到，这清璸铁卷竟然是在青词手中！

青词并不知道它的紧要，只是觉得这个东西似乎不简单，便将它藏了起来。所幸的是，夏俊林也并没有问到这个东西——他说得不错，青词确实是不会撒谎。

了解了事情始末之后，小阿俏派出去两拨人，一拨去了法租界巡捕房去封沈达的口。他同严华的同乡兄弟洪三相交甚深，保不齐哪次酒后骂夏俊林的时候提到青词，再稍不留神传到严华那边——若是他已然提过，那是没办法的。不过目前还是寄希望于他慑于霍天洪的威望，不敢将那日的事儿往外说。

另一拨人则是替小阿俏去打听露伶春的行踪，稍稍一个打听不要紧，那露伶春已经被张万霖秘密带回了张公馆！得知这一消息，小阿俏坐不住了，青词瞧这情形，这才明白露伶春的意图：若是她随身带着，一被发现必然保不了命！而送到她这儿，霍天洪他们找不到清璸铁卷，便不能真的对露伶春下手。

“阿姐，咱们得去救露先生！”想通这点，青词便拿起了铁卷，神色郑重：“阿姐你也说了，这个东西是青帮至宝，那我们将它带过去，换回露先生不成问题的！”

小阿俏这边还在犹豫着怎么办，青词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阿俏下意识应下：“好！你愿意救她，咱们就去救！”同时心中也定下了心：跟青帮的正面交锋，到底是免不了了！

等她们赶到了张公馆，还没进门便被拦了下来，青词定睛一看，竟是夏俊林的一位弟子，当下后脊发冷，立即便抱紧了小阿俏的胳膊。

“大阿姐回来有几日了？还是说，一开始就没走远……”夏俊林低沉的声音响起，小阿俏这才明白青词在怕什么，当即也轻声一笑：“夏师爷消息好灵通啊！”

让弟子退下去后，夏俊林到了小阿俏面前，眼色微冷：“你带着青词来这儿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阿俏不甘示弱，一手护着青词，一边挑眉对夏俊林道：“夏师爷，你们不就是想要清璸铁卷么？我将铁卷带来了……”

夏俊林瞧着青词低眉不言的模样，心中略略一想，眼色登时大变：“看来……阿俏姐，露伶春一介戏子不知轻重将阿词卷了进来，你竟也不知轻重了？”

这话一出，莫说是青词怔忪，小阿俏微愣，便是夏俊林自己也凝了神色转向了另一旁。然而静默不过稍时，小阿俏也怕出岔子，转而对青词道：“青儿，你不要跟进去了，在这儿等着。”不等青词说什么，小阿俏再次闭了眼嘱咐道：“听着，姐姐是为你好！以后不管在哪儿，不管跟谁，都绝对不能说出见过清璸铁卷……现在世道太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从青词手中拿走了铁卷，转身离去。青词想要跟上去，可两步后便被夏俊林拦下，青词下意识想躲，夏俊林自是不许，将她整个人紧紧箍在怀中，低声叹息：“阿词，你是真的不乖……”

张公馆的后院里，小阿俏神色睥睨，身姿摇曳地进了大厅之中，娇笑一声：“张大帅，不就是担心清璸铁卷么？”

大厅正上方，霍天洪张万霖陆昱晟均立在当场，地上跪着的正是瑟瑟发抖的露伶春，身边一同跪着的薛二紧紧握着她的手，做安慰状。小阿俏的到来，教这几人均愣在当场，张万霖瞪大了眼：“怎么，还有大阿姐的事儿？！”

“不然呢？露伶春为了保命，将铁卷放在了我凤鸣楼，为的就是这个时候能够派上用场……我这几日不在，底下的人替我将铁卷收着了，不过这东西对我没用，对你们怎样我可就不知道了……”小阿俏一边扬起铁卷，一边垂了目光看着露伶春薛二两人，“还是说，这两个人的命换回清璸铁卷，三位老板觉得亏了？”

霍天洪当下几乎想冲过去抢回铁卷，可是考虑到小阿俏毕竟位列十三太保，纵然孤身一人，可也是背托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来的，真将她怎样了，他们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心中略略一想，便皮笑肉不笑道：“大阿姐，有话好商量，我知道您背景厉害，我麻皮阿洪惹不起，但是这到底是我二弟府上，难保大阿姐有什么闪失……”

“我不怕闪失，我凤鸣楼既然敢接下露伶春的托付，就知道该怎么成全她的托付！”小阿俏声色偏低，却颇有一股威势，正面对着三大亨，也毫不逊色。笑意更显妩媚，也透出微冷：“不过呢，这样的小事情，倒是没人太在意。我今儿一回来先去夏师爷府上接回了我家小妹，这才听手底下人将露伶春露老板的托付转告给我，一时来得晚了，露老板不见怪吧……”

跪在一旁的露伶春心中恐惧，虽是死死咬着自己不小心丢了铁卷，可是眼见也就快撑不下去了。正在懊悔着害了青词的时候，便有小阿俏出来解围，心中当下稳了些许，急忙仰首道：“不敢不敢！大阿姐不辞劳苦来救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霍老板？”小阿俏又扬了扬手中的铁卷，笑得更是嫣然如花，“这铁卷太沉，我小阿俏一介弱女子，有些拿不动了……”说着，手上微微一动，铁卷竟显出略微扭曲之态……

“大阿姐有话好说！”陆昱晟看出不对，急忙惊呼出声，“大阿姐也知道，这铁卷对我兄弟三人非同寻常，可否让昱晟一观……当然，并非不信大阿姐，只是昱晟心中……”

“要看可以，先放了这两人！”小阿俏也懒得打哈哈，直接冷了脸色抱着双臂，两根手指捏着清璸铁卷，在身侧晃来晃去……

大厅之中，空气似乎更加冷了数分，露伶春和薛二跪着相互倚靠，身上打了好几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