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守墓人

玉龙雪山黑色的山峰上点缀着皑皑白雪，向下望去，较低的山谷中还有溪流和瀑布。李辙停下来喘口气，然后继续迈步向前，跟上休曲的脚步。他们已经爬了很高了，李辙怀疑照这架式下去是要登顶：“休曲，穆成的墓在山顶吗？”

“不，不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休曲说，“我们快到了。”

李辙闻言向前紧赶几步，挨到休曲身边，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力量的变化，胸口变得有些憋闷。李辙心头一紧，怕是高山症发作，高山症可能引起肺水肿或脑水肿，无论哪一种都是致命的。李辙停下来，小心地平缓自己的呼吸，他上山前没有发烧也没有其他的感冒症状，突发高山症的可能性不大，但那种胸闷的感觉并没有缓解，反而持续存在。

“我可能状况不好。”李辙语气沉重，如果在这里发病，他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我也一样。”休曲说。

“啊？”李辙不敢相信地看着休曲，“你也会得高山症？”他一时慌了神，忘记自己的处境，而是忧心起休曲的身体来：“我们得赶紧下山！”

休曲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我不会得病，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不能保护你了。”

李辙立刻明白过来：“我们走进你的法力屏障了？”

“是的。”休曲点了一下头，下意识握起拳头又张开，他的力量被大幅削减了。

李辙问：“那我这种胸闷的感觉……”

“也是屏障的作用。”休曲说。

“不是肺水肿就谢天谢地了。”李辙长出一口气。

休曲的表情却没有半点放松，爬了那么久的雪山，他一直面色如常，但是现在却变得十分警惕，像进入敌占区的侦察兵一样。

继续沿山坡而上，渐渐地，李辙发现休曲开始气喘，他也像普通人一样开始感觉疲累了，看样屏障对休曲的削弱相当严重。

“休曲，你还行吗？”李辙担心地问。

“只是稍微有点累了，进到这个屏障里我就和普通人差不多。”休曲说，“但是我不会受伤或者生病，不用担心我。”

李辙想问休曲他到底在警惕着什么，但是看休曲的样子似乎不想告诉他。

“我们要尽可能隐藏形迹，”休曲说，“被守墓人发现会很麻烦。”

“守墓人？”李辙惊讶道，“你安排了谁替穆成守墓？”

“遇上你就知道了，我们没法避开，肯定要跟他碰面，”休曲说，“我们只能尽量让他晚些发现。”

“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李辙从休曲的反应能推测出这是个可怕的对手，“如果他是你为穆成找的守墓人，他应该不会攻击我们吧？”

休曲摇头：“他会攻击一切闯入屏障的神族，即使是我也一样。”

“你是找了个什么东西来啊！”李辙大声抱怨。

“嘘！”休曲示意李辙小声。

李辙只得闭上嘴巴，继续跟着休曲走。

休曲放轻了脚步，连呼吸声都压低了，这对于感到疲惫的人来说是很痛苦的，但休曲有着惊人的意志力，即使已经被压制了力量也依然能控制自己。李辙不由得有些佩服他。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休曲愈加警惕，而李辙也感到一阵阵不安，那是一种由心底升起的怪异感觉，似乎在这片区域内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唤醒他身体里沉睡的记忆。有一股力量在他体内翻腾，好像随时会占领这具身体。李辙不禁打了个哆嗦，狠命摇摇头，甩开这种令他不安的感觉。

绕过一座岭，两人稍作停息。在背风的地方坐下来，李辙压低声音问：“那个守墓人长什么样子？他爱在哪里巡逻？”

休曲说：“守墓人无处不在。”

“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有几个？会分身术？”李辙最不喜欢别人说话语带玄机。

休曲缓缓道：“我当年用明珠帽封印了自己一半的法力，把明珠帽留在穆成的坟墓里。”

李辙点头：“这你讲过。”

休曲继续说：“这座屏障就是我的法力所化，由明珠帽控制着。这周围都受到明珠帽的辐射，会产生一些不正常的现象。比如那个煞神，他登山遇难的地方也在辐射的范围内，玉龙雪山原本是界最薄弱的地方，两界的交汇在这里形成邪气的能量，所以他的尸身没有腐化，反而因为法力的保护和吸收了过多的黑暗能量而变成煞神。”

“原来是你创造出了他。”李辙唏嘘。

“这个守墓人也是由屏障的作用而产生的，”休曲说，“他其实是我的法力具象化的结果，没有实体，所以能无处不在，非常难对付。”

“守墓人没有实体？”李辙惊叹，“我们是要跟一个幽灵打交道吗？”

“差不多。”休曲说。

说话间，突然起风了，一开始风势较小，渐渐的竟有吹起雪暴之势。雪山上的风暴非常危险，李辙马上想到找避风处，休曲却沉默地按住他，李辙丧气地发现即使是现在这个状态的休曲依然比他强壮得多，被这么一按他完全动弹不得。

“他来了。”休曲说。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吹向二人的藏身处，两个人被吹出去十数米远，在地上连连翻滚。休曲率先站起来，面向来袭的敌人。李辙一边狠劲抹脸上的雪一边扑扑腾腾地爬起来，可是无论他向哪张望都没看到攻击他们的人。

“在哪儿？”李辙紧张地四处看。

休曲一把推开他，使李辙堪堪躲过下一波攻击，而自己却被击中，再次向后摔出去。

“休曲！”李辙叫道。

而这时，李辙终于看到了守墓人的真面目：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发出微光的人形，他没有实体，李辙从他身上感觉到强大的能量涌动。最最令他震惊的是，守墓人是一个背生双冀的男人，有着一张和休曲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李辙难以置信地回头去看休曲。

刚才那一击显然让休曲吃不消，他捂着胸口爬起来：“他是我的法力所化，也相当于我的分身。”

“你的分身怎么会攻击你自己？”李辙看着眼前这个半透明的“休曲”，他无法对这张脸下手。

“他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守护穆成的坟墓。”休曲说着再度躲开守墓人的攻击，守墓人虽然没有意识，但是能判断出入侵者的身份，而神族是他的守要攻击目标，人类则在其次。

守墓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他虽然长着休曲的脸，却没有神识，是一个缺乏灵魂的复制品。但是这些特征使他更为危险，他没有感情，没有道德感，更不具怜悯心，他可以毫不迟疑地杀死任何胆敢亵渎穆成长眠之地的人。

守墓人翅膀张开，又是一阵劲风直冲休曲而来，休曲被吹得连连翻滚，狼狈至极。不等休曲缓过劲来，守墓人已经扑上来一记重拳将他打得人仰马翻。

李辙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守墓人的一招一式和休曲一模一样，可是现在的休曲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这样下去只有等死的份儿。李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运起周围的能量。

然而，守墓人本就是能量所化，他对周围能量的变化十分敏感，感觉到异样，他立即调转向李辙。

“李辙，快跑！”休曲喊道。

想跑已经来不及，李辙只能以最大限度的力量筑起能量盾护体，守墓人一拳击碎能量护盾，李辙被冲力弹开，跌倒在身后的雪地上。但奇怪的是守墓人并没有进一步攻击李辙，他立在原地看着李辙，似乎举棋不定。

乘此机会，休曲从守墓人后方进攻，然而守墓人没有实体，休曲的拳头就像打进水中，对守墓人没有半点伤害。守墓人再次转向休曲，毫不留情地将他一拳挥开。继而守墓人半透明的翅膀上聚起神光，准备一击了结了休曲。

李辙见势不妙，拳中捏起一股强劲的能量向守墓人击出，这一下纯能量的攻击扰乱了守墓人自身的能量平衡，他的神光打偏了，落在他们上方的山头上。

“不好！”李辙心下凉了半截。

头顶的雪峰腾起一阵白雾，继而雪崩如瀑布般奔涌而下。短短两天内第二次遭遇雪崩，李辙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彩票。被压制了力量的休曲失去超级速度，无法再像上次那样及时救援。

“快跑啊！”休曲焦急地大叫。

跑也是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李辙忽然平静下来，他挺直身体，冷静地直面汹涌而下的雪之巨浪。他从容地抬起一只手，嘴里吟唱出一段古老的咒语，不同于那次在无意识状态下使用逆咒，这次他非常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古怪的词句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从唇齿间流泄出来，好像他曾经这样吟唱过千百遍。李辙身体里那些古代祭司们的灵魂在尖叫，他们低泣，他们狂喜，无数种情绪同时存在，而李辙的自我像旁观者一样冷眼看着这一切。

雪崩在李辙面前戛然而止，像有人按了暂停键一样。飞扬的雪沫依然保持在空中的形态，好像在那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李辙……”休曲惊讶地看着李辙。

李辙再次吟唱，雪崩开始后退，好像影片在倒放。在吟唱到最后几个音节时，李辙伸出去的手收握成拳，山体恢复如初，像从未发生过雪崩似的。

李辙转过身面向休曲和守墓人，眼神好像苍老了几千岁，他庄严地说：“我是祭司家族最后的血脉，是大鹏神鸟都盘休曲的契约人，我要找回封存的明珠帽。”他伸出右手。

守墓人起先呆立不动，然后缓缓走过来，用他无实体的手握住李辙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