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迦楼罗再次出来

梁一铭尝试着抽出他被压住的左腿，但稍稍一动就是一阵剧痛，大概是骨裂了，他依靠少得可怜的医学知识判断。如果一直被压着，他的腿一定会坏死，那他就只剩一条腿了。他没法只靠一条腿从这么高的楼里逃出去，而且在那之前他可能就死于败血症了。

一阵阵震动从楼底传来，震得窗户嗡嗡响，已经破裂的玻璃“啪”地一声碎裂开来，玻璃碴子落一地。

大概是那个署神还在肆虐，梁一铭心想，不知署神什么时候会压扁这座楼，到时候他也就一了百了了。

又是一次震颤，梁一铭发觉压在他腿上的柜子被震得动了一下，他的腿可以松动些了。他试着将腿轻轻往外拉，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但是腿还能动。借着下一波震动，梁一铭又把腿拉出来一些，就这样一点一点终于将腿从禁锢中解脱出来。

身体恢复自由，梁一铭挣扎着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异常艰难，疼痛令他出了一身汗，他几次用手和右腿撑地努力挺起身体，咬牙用一条腿立起来。门离他不远，现在这几步的距离却显得十分遥远，梁一铭体会到了残疾人的痛苦，他左腿虽然还能动，但是每挪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像刚长出双腿的小美人鱼。扶着翻倒的家具，梁一铭一点点蹭到门口，推开已经摇摇欲坠的防盗门，终于来到走廊里。

接着梁一铭心凉了半截：电梯已经毁坏，他只能走楼梯，十几层的高度，对他的伤腿来说简直犹如天堑。情况刻不容缓，梁一铭只能咬紧牙关向楼梯挪去。

每下一级台阶都像受一次刑，耗尽体力，出了一身冷汗，刚刚下了一层楼。梁一铭扶着扶手喘息，还有很长的路，他不能停留，可是身体却不听意志指挥。梁一铭再次催促双腿动起来，向下一层楼进发。

正当梁一铭在楼梯上艰难挪动时，几个人从走廊的窗户里爬进来，动作完全不像人类，像是披了人皮的猿猴或蜥蜴。梁一铭迎面与他们相遇，躲是躲不开了。几个怪人眼神呆滞，动作极不自然，有一种恐怖的效果。

跟在那几人后面跳进来的是一个梁一铭见过的家伙，此人面目僵硬，由于做不出细微的变化，因而表情比普通人夸张些。

“傀儡！”梁一铭认出眼前的人，“偃师的傀儡偍无！”

偍无笑道：“果然还有漏网之鱼啊，你不是大鹏神鸟的小跟班吗？”

梁一铭跛着一条腿调头就跑，但哪怕是使尽全力也跑不快。

“撕了他！”偍无对被他控制的几个人类傀儡下命令。那几个丧失心志的人立刻张牙舞爪向梁一铭扑过去。

梁一铭刚跑到楼梯口就被人偶们赶上，他们凶猛地殴打他，撕扯他的四肢。梁一铭寡不敌众，很快便受了十几处伤，发出痛苦的惨叫。

在此之前，署神因为蛛网的作用而暂时削弱了力量，为恢复体力而遁入了地下。但是偍无不受蛛网影响，他没有跟署神一同离开，而是在城市中继续游荡，用他的傀儡术操控几个身强力壮的人类，见到其他人类便大开杀戒，誓要清除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幸存者。

“这座肮脏的城市头一次这么好看！”偍无心情愉悦。

一个猴子一样的东西爬进走廊，正是狌狌，他看见偍无便生气地叫道：“偍无！主子不是叫你去破坏蛛网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偍无漫不经心地说：“我在打扫卫生——你看，我逮到了大鹏神鸟的跟班，正好乐一乐。”

“这不是给你玩的时候！快去把那个蛛网关上，不然主人会不舒服的！”狌狌生气地叫道。

偍无轻蔑地瞥他一眼：“蛛网这种雕虫小技又不会真伤到署神，再说京城已经废掉了，我们大可以去捣毁下一个地方。”

狌狌对偍无的背信弃义怒不可遏：“你以为主人是来过家家的吗？京城是个重要的支点，如果不能彻底破坏，主人的计划没法实现！”

“那就是你家主人的事了，”偍无转过头去欣赏人偶对梁一铭的摧残，“我只喜欢杀人。”

“你这个……”狌狌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人正在争执，一阵狂暴的风将走廊里的二人吹得跌撞到墙上。羽翼的扑扇声令他们惊讶不已。

“大鹏神鸟？”偍无惊道，“不对……”他看清来者并非休曲。

“迦楼罗！”狌狌尖叫一声，他知道这是个他们绝无可能对付的角色。

迦楼罗二话不说，一手一个，将几个正在攻击梁一铭的人偶统统丢出去。梁一铭满脸是血，浑身疼得像散架子一样，他半睁开红肿的眼皮，额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里，迫使他又闭起一只眼，在他近视的视野中出现一个背生双翼的人：“休曲？”

迦楼罗不快地说：“别把我和那家伙搞混了！”

“迦楼罗！你管什么闲事？”狌狌对迦楼罗拿不准，这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在异界也是恶名在外，迦楼罗一向没有道德标准，偏偏又法力无边，如果谁碍了他的眼下场将十分惨烈。

“帮我兄弟擦屁股，这不该你多嘴吧？”迦楼罗笑嘻嘻地转过脸，那张俊美的面孔令人毛骨悚然。

“你……”狌狌气愤又不敢近前，一边的偍无则一副看好戏的架式。

迦楼罗一步步向狌狌和偍无逼近，狌狌摄于迦楼罗的气势，不禁后退一步，偍无则无动于衷，漠然地等待事情的发展。迦楼罗忽地闪到偍无跟前，一把捏断了傀儡的脖子，偍无的脑袋掉到地上，身体却依然直立，迦楼罗三两下将无头的傀儡躯体扯碎，冷笑着说：“一个破玩具，休曲连这种东西都收拾不了！”

狌狌见势不妙夺路而逃，迦楼罗懒得追他。

滚落一旁的偍无的脑袋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迦楼罗弯腰抱起梁一铭，梁一铭这时才看清救了自己的人并非休曲，这是一张与休曲十分相像的脸，但确实是另一个人

梁一铭虚弱地问：“你是？”

“迦楼罗，”迦楼罗说，“给我记住了！”说罢，他带着梁一铭飞出公寓楼。

梁一铭第一次体验无保护措施的高空飞行，迦楼罗因为蛛网的作用而削弱了力量，且又故意放慢速度，但对梁一铭来说还是像火箭一样快，往下一看，那高度令人眩晕，他吓得紧紧搂住迦楼罗的脖子。

“真没用！”迦楼罗鄙视人类的胆怯。

“你要带我去哪？”梁一铭惊恐地问。

“找你那些同伴。”迦楼罗懒得多费口舌。

梁一铭很怀疑迦楼罗怎么知道谁是他的同伴，但事实是迦楼罗说的只是其他人类而已。飞出城区，迦楼罗比鹰还敏锐的眼睛捕捉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他直接撞进去，恰好追上周鸿宾的车，于是降落在车前。

周鸿宾正与凌越争执，见到车前突然出现的人，他急忙踩了刹车。

借着隧道里的灯光看清来人的模样，周鸿宾立刻警惕起来：“是个神族，非常强大。”车上有针对神族和异兽的扫描装置，迦楼罗的数据非常之高，远超过休曲。

“这是休曲的兄弟迦楼罗。”凌越看出来这名神族的身份。

周鸿宾的手指放到了武器按钮上，他听说过这名神族与休曲间的冲突，这是个很危险的角色。

迦楼罗手臂间抱着的人向车辆转过脸来，凌越和周鸿宾同时认出了他：“梁一铭！”

迦楼罗将梁一铭轻轻放在地上，一抖翅膀消失了，只留下一阵穿过隧道的风。

凌越急匆匆下车，把梁一铭弄到车上：“你怎么伤成这样？”

“是偍无，”梁一铭说，“一言难尽。”

凌越简单检查了一下梁一铭的伤：“腿得赶紧处理。”

“这是要去哪？”梁一铭问。

“地下避难所，”周鸿宾说，“神族找不到的地方。”

“迦楼罗就找到了。”凌越嗤之以鼻。

“这里只是一条隧道，他不会找到避难所的位置的，”周鸿宾胸有成竹地说，“任何神族都不会愿意进到那里。”周鸿宾忽然问梁一铭：“梁一铭，休曲和李辙去丽江干什么？”

梁一铭被这么突然地当面质问，一时想不出搪塞的理由，张嘴便道：“你怎么知道的？”

“要查他们的行程不难，飞机票都是联网的。”周鸿宾说。

梁一铭后悔问出那个蠢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去想办法对付署。”

“什么办法？”周鸿宾不好糊弄。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说。”梁一铭不会撒谎，只能放横。

周鸿宾也不再追问，不管休曲和李辙为什么要瞒着他，只要他们确实能找到对付署神的办法。

“那个迦楼罗，他到底是友是敌？”周鸿宾拧起浓眉。

凌越嘲弄地说：“这可不好说，我本来是算是敌人吧？”

“可是他救了我，”梁一铭说，“你也救过我。”

周鸿宾质疑：“他每次出现都造成不小的破坏，我看不出他有倾向人类的迹象。”

“那就只能把他当成敌人了。”凌越耸耸肩，“下次见到他赶紧开枪，如果开枪有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