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而温宁写的，则是骨力遒劲的柳体，但还是有些偏软，大概与温宁的性格有关。

“我写的，我娘教的。”秦菡道。“宁哥哥的字也是我娘教的。”

金子轩还在看秦菡的字，秦菡又把点心盘子推了一下，“你尝尝，我娘做的岭南糕点，你一定没吃过。”

之前秦菡去温氏书院上学，温杲也“夸”过她的字，后面却带着“商贾之女”“秣陵卖艺”之类的字眼，秦菡很不服气，看到金子轩眼里赞赏的神情，她迫不及待地要向他炫耀自己的母亲。

“这是芋头糕，用的是我们岭南特产芋头，加上腊肉、冬菇、虾米等切粒拌上米粉蒸制的，是咸鲜味；这个是马蹄糕，用的是荸荠粉与红糖，是甜味的，你快尝尝呀。”秦菡催促。

糕点被切成菱形在盘中摆成一个风车的形状，煞是好看。平萍笑道：“秦姐姐，连我也没吃过呢，听说你连岭南也没有去过，居然会做起岭南糕点来了。”

秦清涟道：“益芹去岭南代我问候父母，我特意嘱咐带回的食谱与食材，在岐山可是吃不到的。平妹妹快尝尝。”

金子轩本不在意，但盛情难却，试过后，赞不绝口。一尝就几乎把那盘芋头糕吃完了，还剩一块表示礼貌。金鳞台什么也不缺，他母亲带他去莲花坞，江厌离也喜欢做糕点和莲藕排骨汤给他吃，但这种咸鲜味的岭南糕点还是第一次吃到。

金子轩不好意思地道：“夫人，对不住，您做得太好吃了。”

秦清涟笑道：“金小公子若喜欢，我这儿还有，再去取些来便是。”

秦清涟便回屋里去了，金子轩便与秦菡挨到一起写起字来，平萍笑眯眯地看着。待秦清涟出来，见两个孩头都凑到一块儿去了，平萍笑道：“秦姐姐，你看菡儿和金小公子，郎才女貌，家世相当，真是般配呀。”

秦清涟低声道：“别胡说，都是小孩子在一块玩很正常，再说，金小公子与云梦江氏大小姐自小就订亲了。”

平萍道：“都是小孩子，父母订的，他们懂什么，以后要在一起过的是他们自己，要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凑和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秦清涟无奈道：“平妹妹就别说了。”

平萍笑笑，看到金子轩顿了一下，便没再说下去。

三个孩子很快玩到了一起，金子轩又展示了他的箭术，一连三箭都正中靶心，小孔雀又傲了起来，昂起头，把弓递给温宁。

人一多温宁就紧张，拉弦的手都在抖，秦菡低声道：“宁哥哥，别紧张，先生说过，你射得很好的。”

但温宁还是紧张，三箭都没中红心不说，有一箭还脱靶飞出去了。金子轩得意洋洋，温宁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把弓交给了秦菡。

没想到秦菡一接过弓，脸上的文秀之气便不见了，她神情肃穆，拈弓搭箭射出一气呵成，三箭连中红心，动作比金子轩还要流畅。金子轩一张俊脸马上就拉下来了，肃然道：“温小姐箭术不凡，子轩自愧不如。”

秦菡笑道：“金小公子为何学大人说话？我也不姓温，随我娘姓秦。我娘说这都是小孩子玩的，不算什么，等我大一些，就该到校场上去练了。”

金子轩忙改了口称“秦小姐”，也许是箭术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超越，悻悻然不知所措，平萍吃吃笑道：“要不然，你们一起弹琴好不好？合奏一曲来听听。”

金子轩认为又是在考验他，自然不肯认输，立即道：“好，弹什么？”

秦菡也没有推辞，秦清涟搬出了琴，两个孩子问了一些对方会的曲子，决定弹《高山流水》。

琴声淙淙铮铮，如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如松根之细流。行云流水，扬扬悠悠。

两人配合默契，偶然目光相对，相视一笑，金子轩红了脸，不敢抬头，只是不断地瞟秦菡。

平萍又笑了起来，秦清涟这才意识到平萍的意图，瞪了她一眼，平萍调皮地眨眨眼睛。一曲终了，秦清涟道：“好了好了，玩些别的吧。”

这时有人在门口抚掌道：“好一曲高水流水遇知音，看来我们家子轩与温小姐相见恨晚呐。”

众人一回头，原来是金光善和温若寒在炎阳殿谈完事，来栀柏苑找金子轩了。金子轩立即起身，回到他父亲身边。金光善看到秦清涟，怔了怔，试探地叫道：“秦……秦丝丝姑娘？”

秦清涟在金子轩来时已有准备，神色自若道：“金宗主，妾身是姓秦，却并非您说的秦丝丝姑娘。”

“秦丝丝”这个名字温若寒是知道的，回岐山前秦清涟用的便是这个名字。当年她与藏色散人在乱葬岗杀了温良出来，在云梦跟踪他们的温言发现重生归来的秦清涟，温若寒这才知道她还活着，之前她做了什么，他并未深究；后来秦清涟在清河石窟替他挡剑受伤，惊蛰追来问他交出魏婴，曾说若不是他师父用灵力助她修炼，“还不知在秣陵的哪条船上卖艺赔笑，又被哪位恩客压在身下”，他当时就黑了脸，若不是惊蛰又加了一句“哪能留着这冰清玉洁的身子做你夫人”，他一定和惊蛰动起手来了。

是否“冰清玉洁”温若寒当然知道，但依金光善的风流名声，莫不是他们在那时有什么过往？温若寒盯着金光善，脸色比夜色还要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