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岐山温氏宗主在几月内连添数名子女，兰陵金氏宗主金光善亲自来道贺。

豪华的马车驶进了不夜天城，车厢是金丝楠木的，不着任何颜色都流光溢彩，窗户镶着彩色的琉璃，阳光照进去，彩虹映在车厢内的金色内饰上。金色锦缎的窗帘绣着金星雪浪，金碧辉煌的马车里坐着金氏父子——金光善和金子轩。

这对父子生得高傲俊美，额间一点丹砂，衣领、袖口、胸前及腰带都绣着金星雪浪白牡丹，数胸前的那朵最大，如此的招摇美丽，像两只金色的孔雀。

马车在炎阳殿前的广场停下，小孔雀下了马车，看着不夜天城的红墙黛瓦皱了皱眉头，与金鳞台的金碧辉煌相比，不夜天城真是庄重古朴了些。大孔雀道：“子轩，收起你的骄傲，这里可是不夜天城。”小孔雀恭顺道：“是，父亲。”

温若寒的内伺温顺带着家将来迎接，引着金光善往炎阳殿的台阶拾阶而上，温若寒这才出炎阳殿来迎接。

一见到温若寒，金光善赶紧行礼道：“温宗主。”温若寒亦爽朗道：“金贤弟。”金子轩忙跪地称了一声“温伯父”。

算起来，金光善比温若寒小七八岁，却因他爹死得早，比温若寒先当宗主。而他父亲金煌的死因，据说跟薛螭有关，当年金煌在金家领地百凤山猎场围猎，遇上了一个人头蛇身的妖物，被其重伤，不治身亡。但这个妖物又不似后来薛螭的九头蛇身，妖兽最终逃脱，此后再也无人见过，见过的大概也死了，也不确定到底与薛螭有没有关系。

而这次金光善来“道贺”，也是为这个百凤山猎场。

百凤山猎场是四大猎场之一，位于温、聂、金三家领地交界处，离兰陵金氏最近，理论上是金家地盘，但由于它所处位置特殊，又是块大肥肉，温、聂两家自然也想收入囊中，聂家仙府不净世离百凤山远，想争这块猎场的使用权，而温若寒却想独吞。

温聂金三家修士经常在这个地方火并，三方都有损失，总的来说温氏占了上风。这块地理论上属于金家，实际控制的却是温家。金光善想与温家交好，认为这块地迟早会被温氏拿下，不如在温氏打下前自己退出，卖个人情，顺便讨点好处，而聂枫刚直，大抵是不会轻易退让的，那就让温聂两家争去。

金光善带着金子轩进了炎阳殿，大殿的门随之自动关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把金子轩吓了一跳。只见大殿的地板由黑色玉石铺就，两旁是跪地匍匐的温氏门生。尽头是一张巨大的玉座，温若寒一掀衣袍，坐了上去，威风凛凛，气势逼人。金光善赔上笑脸，和温若寒攀谈起来。

大人说话，金子轩插不上嘴，百无聊赖地观察起炎阳殿。抬起头，见殿顶的天花板上，是一轮巨大的温氏太阳纹家徽，亮得刺目，像是融化的铁水铺在一层透明的琉璃上，正缓缓顺着家徽火焰纹的方向旋转流淌。铁水燃得正旺，发出金色的光芒，仿佛一轮小太阳，而殿内的光源正是这轮“小太阳”。

这景象让金子轩叹为观止，仿佛处于火山之下，但奇怪的是并不灼热，只是有一股股干燥微温的气浪扑来，如夏日的微风。

那“铁水”其实是火山岩浆提取出来的物质，名“流火”，永不熄灭，永不凝固。而那层“琉璃”也不是琉璃，是亿年玄冰，采于最北边的冰川千仞裂缝之下，永不融化。玄冰隔绝了流火的热量，使殿内不至于处于流火的炙烤之下。这种冰与火两个极端的结合是温氏先祖温卯所创，几百年前温卯开宗立派后，立志要建一座最与众不同、最能体现温氏与日齐辉的仙府，玄冰与流火便是他亲自所采所制，据说费了不少时日与灵力方完成，毕竟冰与火的平衡极难掌握。

一说流火其实注入了温卯的灵力，温卯灵魂不灭，流火不熄；又一说流火与地下岩浆相通，通过虚空与地下岩浆连接。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温家历代争斗中资料记载的流失，连温若寒也说不清到底是如何制成。几百年前的四大家族祖先，当真是开天劈地、后无来者的一代。

而提取流火剩下的杂质，则打造了一批烙铁，这种烙铁不用火烤，沾上皮肉便滋滋作响，教人痛得死去活来，伤好后留下一个太阳纹烙印，是地火殿的初级刑具之一。

温顺见金子轩无所事事，征得同意后，将金子轩从侧门带出炎阳殿，去后院找同龄温氏子弟玩耍，出门没多久，便遇上了平萍。

平萍一看金子轩额间那点丹砂和身上的金星雪浪袍，便认出了金子轩身份。她本身年纪轻，脸上常带着少女般天真无邪的笑容，长得又好看，很受小孩子喜爱，连温晁也愿意亲近她。金子轩也不例外，被哄了几句后，平萍牵起他的手，亲切道：“姐姐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又向温顺交代了去向，温顺便回炎阳殿伺候去了。

平萍说的“好玩的地方”，竟是栀柏苑。

秦清涟在院中教秦菡和温宁写字，平萍老远便招手道：“秦姐姐，你看我带来了谁！”

院中的一大两小抬起头，也是靠那身打扮和最近金光善将来访的消息认出是金子轩。平萍笑道：“小金公子出来玩，我想只有栀柏苑有与他同龄的孩子，就带来这里了。”

秦清涟一愣，忙让座让金子轩与两个孩子一起坐下，又命人上了茶水和糕点。金子轩将院子打量了一番，似乎嫌院子不够华丽，花圃里的栀子花又透着农家气息，骨子里的傲气又上来了，撇了撇嘴。当他瞥到桌上秦菡写的字和院里靶子红心上的箭的时候，眼睛又亮了。

“金公子，吃点点心吧，这是我娘做的。”秦菡端起点心盘子放到金子轩面前。

温宁巴巴地望着金子轩，想与他说话又不敢。

“这是你写的？”金子轩指着秦菡面前那张纸，纸上的簪花小楷线条清秀，姿态婉丽，筋丰骨瘦，看来已对卫夫人的书法颇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