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日，秦清涟去赵青容居所正式拜见温氏主母，执妾礼。温若寒陪着一起来的，他站在一边一句话没说，只看着，赵青容却觉得他的目光像箭一样射过来，看得她心慌意乱，这可是她丈夫的心爱之人，只不过是要走下流程，却搞得好像要欺负她一样，她忙扶住盈盈下拜的秦清涟，看到那张明艳的脸和微微僵硬的动作，脱口道：“清涟，你的腰是否不太爽利？如此便不必行礼了。”

秦清涟没有回答，坚持把礼行完，却红了脸，温若寒站在赵青容身后，勾起唇角，肆无忌惮地在秦清涟身上扫视了一番，舔了舔嘴唇，似乎意犹未尽，秦清涟只得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赵青容看不到温若寒，却看到秦清涟与他眉目传情，登时明白了，那含羞的表情，脖颈上尽力掩饰仍若隐若现的红痕，明显地告诉她他们昨晚经历了什么，明明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

这是故意向她炫耀示威吗？赵青容满目疮痍的心又揪痛起来。昨日她还在告诉自己，温家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左拥右抱，荒唐无度，更何况宗主。秦清涟没错，是温若寒一直以来就爱她，秦清涟没有义务和责任为了她这个正室而不回应或拒绝。谁叫自己是女人，谁叫丈夫不爱自己，挂着一个正妻的虚名还要学着雍容大度。

赵青容松开手，任秦清涟向她行礼，她是正妻，为何受不得。平妻说到底还是妾，比妾好听点而己，你抢走了我的丈夫，让你行个礼怎么了！

秦清涟行完礼，赵青容端庄道：“起来吧。”她真的很想在温若寒面前装出雍容大度来，可她真的做不到。

“多谢夫人。”秦清涟站起身，恭敬地站在一边。

秦清涟又何偿不是浑身不自在，以前没有名分的时候，两人很少见面，见了都是直话直说，赵青容不敢把她怎么样，现在有了名分，倒是把自己送到赵青容手下拿捏、给自己套犁拴缰起来。

面上还是一团和气，气氛喜气洋洋。赵青容拉着秦清涟手道：“宗主，清涟，是否还未用早膳？来都来了，就一起吧。”

温若寒道：“我就不了，清涟就留在这里吃吧，以后咱们家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吃完顺便商议一下我纳妾的事。”

说完自顾自走了，留下两个女人面面相觑。

赵青容听到纳妾这个事，突然觉得心不那么痛了，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秦清涟也不能免俗，以前她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也该秦清涟尝尝那种滋味了。现在她俩在可是同一条船上了，赵青容突然就觉得秦清涟亲切起来，好歹她们认识这么多年，多少知道对方脾性，总比那三个家世比宗主夫人还大的姑娘强。

赵青容身边的侍女都是清河事件后换的，本来内务由温言负责，薛螭在内帷有眼线的事曝光后，连温言也被办了一个失职之罪，罚去做了一个小头领，滚去不夜天城巡逻了。新换的内务是温言的亲弟温顺，侍女都颇有眼色，得过温若寒亲训，恭恭敬敬地上前来，微笑道：“夫人，二夫人，该用早膳了。”说罢便扶着赵青容走向餐案，另一个侍女也扶着秦清涟。

案上摆着岐山人常用的米粥小菜面食外，还有一碟酥饼，胭脂盒大小，面上金黄光亮，点缀着黑芝麻，秦清涟还从未见过。侍女笑道：“夫人听说二夫人来自岭南，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这岭南点心，请二夫人尝尝是不是岭南口味。”

秦清涟不明白赵青容的用意，是暗讽她的新身份还是要为她掩饰身世？只得顺着侍女的话道：“青容只知我父母长年在岭南做生意，却不知我原本就是岐山人，在故土养病多年从未去过岭南。”

赵青容笑道：“原来如此。我听说岭南夫妻互称‘老公’和‘老婆’，这饼便叫‘老婆饼’及‘老公饼’，外表看起来一样，实则馅料不同，老婆饼为甜，老公饼为咸。听说岭南人在新婚头一日，由女方选饼，若选到老婆饼，表示婚后家中事务由女方作主，若选到老公饼，表示女方顺从男方。今日为清涟与宗主大婚首日，何不试试，聊以玩乐？”

见秦清涟犹豫，赵青容又笑道：“玩乐罢了，宗主行事果敢，难道还真听咱们一介女流的不成？”

秦清涟取了一个饼，咬了一口，是糖冬瓜茸和椰丝馅的老婆饼，赵青容抚掌笑道：“以后宗主得听清涟的。”

秦清涟道：“青容何不也试试？”

赵青容也取了一个饼，是咸馅的，脸上的笑就透出一丝苦涩来，道：“还真是，青容听宗主的，宗主听清涟的。”

秦清涟忙道：“方才青容不是还说，玩乐罢了？多试几次，总会拿到不一样的饼。不如还是商讨一下宗主纳妾的事吧。”

赵青容道：“也好。我打听过了，那咸阳的陈氏女，父亲是温氏四大长老之日长老温暑的亲信；平山林氏女，则是温氏月长老温婉夫族的侄女；上郡平氏女，据说从小爱慕宗主，求她父亲自荐的……”

赵青容说到这一句，声音也不禁低了下去。温若寒的名声一向是冷酷无情，嗜杀成性，当年婚前与他见面时，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想赶紧逃走，而这个小姑娘，居然从小就爱慕温若寒，为了他，还自荐作妾，真是不一般。

秦清涟听得心也沉了下去。当年她还未修成肉身，在秣陵秦淮河扮作花魁卖艺时，对男人的了解也不算少，表面再正经的男人，面对美色诱惑就露出了本性，也正是因此她才有空可钻，吸取了不少人的精气来修成肉身，也幸好及时遇上池惠，否则她既使修成肉身，也一世离不开那种地方。不是她离不开，是不想离开。

温若寒说除了她谁也不想要，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才纳妾，她不相信，他也说得很明白，他想尝尝其它味道了，她爱他，就得忍着。

她突然就后悔了，做这个什么二夫人，早应该带着秦菡远走高飞，她原来还留恋着与温若寒多年来寻常夫妻一般的生活，现在也该梦醒了。

秦清涟笑道：“这个平氏还真有魄力，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就应该这样。”

赵青容一脸难以置信，“清涟还真是想得开。青容还以为，旧爱哪比得上新欢，宗主这一纳妾，去你那里的时间便少了，清涟怕是不会习惯呢，不像我，宗主素日里便来得少，早习惯了。”

秦清涟道：“我伤后便搬去栀柏苑，少见宗主，也习惯了。”

两个女人尴尬不失礼貌地一笑，颓然无语，沉默半晌，秦清涟道：“青容为温氏当家主母，宗主纳妾的事全凭青容作主，清涟无异义，这就告退了。”

秦清涟起身欲走，赵青容叫住了她，把手覆在她手上，道：“清涟，不夜天的女主人，只能有咱们两个。”

秦清涟顺势福了福身，不动声色地脱开赵青容的手，“不，只有青容一个。”

晚上，温若寒回到菡舍，秦清涟不在，侍女告知她又搬回栀柏苑了，温若寒只得又去了栀柏苑，一见到秦清涟，就又开始动手动脚。

自和秦清涟在一起后，温若寒渐渐学会了制造生活中的小情趣，为了逗她玩，时不时来个言语调戏，小动作戏弄，常常把她弄个大红脸，别有一番情趣。多年来，温若寒在秦清涟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时不时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她虽然不好意思，却也愿意配合。

这次秦清涟却恼怒地推开温若寒，正色道：“宗主当真是为所欲为惯了，早上那般场合也不注意身份言行，你自己随心所欲，却把妾身置于炭火之上！”

温若寒赔笑道：“你是我的妻，我与我妻眉来眼去干别人什么事？”

秦清涟瞪着一双秀目道：“青容可不是别人！你这样做，可教青容怎么想，她也是你的妻！我独占你十年，现在也该把你交出来了！再说，宗主可是马上要纳妾了，以后还少来栀柏苑，免得你的新欢对我有意见，害我背上妒妇骂名！”说完，一跺脚，眼泪又掉了下来。

温若寒忙不迭地给她擦眼泪，笑道：“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又吃醋了，你这傻女人，以前真没觉得你是醋坛子。怎么不相信我？要不然，我发誓好不好？”他并起三根手指，指天指地指心道：“我温若寒在此起誓，此生只爱秦清涟一人，若违此誓……”

秦清涟哪舍得温若寒发这种重誓，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心里又恨自己，过了十年被他宠被他缠的生活，已经把他当成生命的一部分，正当她觉得日子会继续这样下去的时候，又将有三个姑娘走进他的生命里。她以前再能与赵青容感同身受，也不及现在的亲身体会。果然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秦清涟道：“算了算了！说那些没用的！你是宗主，还不是想如何便如何！反正我现在有娘家了，哪天不高兴，我便回岭南去！”

温若寒扑上去，一把将秦清涟打横抱起，恶狠狠地盯着她眼睛道：“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动不动就威胁我回娘家了？小心我打断你的腿，一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