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方木你叫什么名字呢？

方木的声音打破了审讯室内的一片宁静，白炽灯打在罗洋的头上，晃的罗洋一阵眩晕，大概是在阴暗的地方呆太久了吧，竟有些不适应着微弱的光亮。

“我叫罗洋。”待着手铐的年轻男子慢慢悠悠的开了口，声音异常的低沉富有磁性。

邰伟你为什么要杀黄伟东？

邰伟早就等不及了，也没什么心情听方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导犯罪嫌疑人，邰伟更希望尽快结案，省的边平每天像个老太婆似的唠叨。

方木别着急。

方木按住邰伟的手，示意邰伟稍安勿躁，其实相比于罗洋的杀人原因，方木更想了解罗洋这么做的动机。一个刚刚25岁的男孩子，为什么会拿着刀子对着自己的朋友呢？

罗洋注意到了方木的动作，先是很轻的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就好像他沉入了一条名为“回忆”的河流，最开始的甜蜜，变成了之后的痛苦。

“我和伟东之前也是这样的，我们感情很好的。”罗洋的脸上流露出怀念的表情，但眼底里却没有一丝的温柔与幸福可言。似乎这场爱链带给他的不是甜蜜，不是承诺，只是深深的伤害与梦魇……

方木那……能谈谈你和黄伟东是怎么一回事吗？

方木试探着，想让罗洋对他敞开心扉，他想知道这个年仅25岁的同性恋男孩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男朋友呢？这种感情很脆弱也很难得，一旦有一点裂痕，即使在巧的工匠也无法复原。可是感情破裂，就真的要兵戎相见吗？

“方警官，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变态？”罗洋无助的抬起头，询问着方木的意见。我们这个群体承受了太多的偏见和指责，难道我遇见了我自己喜欢的人，只是因为性取向不同就要承受大众的偏见和侮辱吗？

方木别这么想，这是你的自由，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偏见。我们不能被自己的偏见所左右。做好我们自己就可以。难道是因为别人的偏见使你崩溃了吗？你才杀了黄伟东？

“方警官，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我和伟东之间的感情。我很爱他，你明白吗？可是伟东……他居然想放弃我们之间是感情……我们坚持了这么多年！我们坚持了这么久的感情……他一句‘对不起，我要放弃了。’就这么结束了！”罗洋再也抑制不住，大放悲声。

方木轻叹了口气，无奈又有些怜悯的看着痛哭的罗洋，摇了摇头。

“方警官，我今天既然选择来自首，就是因为……因为我后悔了。”罗洋揉了揉鼻子，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来不及了……方警官，你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吗？你有女朋友吗？”罗洋低低的笑了一声，他似乎并不是很想听方木的答案，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和伟东第一次见面是我工作的第一天，那时候我身上一穷二白的，连半个子都没有。就计划着说租个房子吧，后来合计来合计去，就和伟东合租了一间房子。我第一次见伟东，就被他迷住了。当时就觉得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其实也没多想……”

是啊，没多想的那时候多好，罗洋到是蛮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来，这样他就不会认识黄伟东，不会动心，更不会对他痛下杀手……

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变无可挽回……自己是因为因爱生恨，还是因为自己怕到了极致，想让伟东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你干嘛呢？咦，你还是个写手啊！”黄伟东瞪大了眼睛看着罗洋面前的电脑屏幕，还给了罗洋一块切好的西瓜“诺，我刚切好的，挺甜的，一起吃吧！”罗洋轻轻的咬了一口西瓜尖的部位，确实甜的钻心。

不知是因为手里的一块西瓜呢？还是因为面前的人呢？

“没什么，平时没事就写着玩玩而已。”在黄伟东的注视下，罗洋啪嗒啪嗒按动鼠标的手竟有些不灵活，心也跳动的不听使唤似的。“我可以看看吗？”黄伟东显然很感兴趣，语气里有些期待和愉悦。“当然可以！”罗洋自己没有留意，但他的音调已经连同嘴角一齐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迎着月光，映在少年的脸上。

“写的真不错哎！没想到你这么牛！”黄伟东朝着罗洋直竖大拇指，脸上的笑容明晃晃的打在罗洋脸上，罗洋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甚至忘记了最基本的客套。

就这样两个人合租的第一晚，很平安也很愉悦。黄伟东这个名字像一颗种子一样落在了罗洋的心里，抽根发芽，慢慢生长。两个人也开始从最开始的合租变成了同居的生活在一起。

黄伟东一直有些别扭，似乎对罗洋使自己男朋友的事情很是不适应。罗洋每次都是表面上笑着说“没事。”却又每次在黄伟东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的崩溃着，对黄伟东的感情也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逝。

就在罗洋以为黄伟东要放弃这段感情的时候，两人大吵一架，罗洋彻底忍无可忍，夺门而出“黄伟东！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罗洋这个问题早就在心里纠结了千百遍，但终是没有问出口，罗洋害怕听到那个让自己失望的答案。

罗洋两天两夜没有回家，但他不知道，在两人的合租房内，黄伟东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但罗洋也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大城市，居然连一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都没有。

真可悲啊……

第三天，罗洋似乎是害怕黄伟东担心，自己悄悄的回了家，却看到黄伟东没有去上班，就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睛瞪着门口，似乎要把罗洋生生的变出来。罗洋心一软，冲上去把黄伟东揽在怀里，黄伟东只是疲惫的笑了笑“你回来啦，你终于回家了。”

罗洋把黄伟东按在沙发上，力气大的惊人，可身下的人似乎根本不想反抗，那是第一次黄伟东没有拒绝罗洋，但也是最后一次。

那天晚上，罗洋把同样和他气喘吁吁的黄伟东揽在怀里，黄伟东舔了舔罗洋的嘴角“等明天，我带你回家见我妈吧。”罗洋神色微怔，黄伟东却好像没注意到一样自顾自的说下去“等我们同意了我们两个的事情之后，我们就贷款买个房子吧，搬出这个租的小公寓，然后在家里面让两只猫，你不是很喜欢猫吗。这样我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罗洋的心里痒痒的，却已经开始期待着两个人的未来，两人，两猫，一间属于两个人的公寓……这个城市中有了属于罗洋的家，也有了罗洋的家人，更有了罗洋的牵挂。

两个人的相恋是很美好的一件事，但很显然并不包括罗洋和黄伟东之间不被人看好的相恋。

“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你看看你给我们黄家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你想让咱们家绝后吗！那个野男人有什么好的？让你这么着迷！被罐了什么迷魂汤！”罗洋和黄伟东还未在黄家站稳脚跟，就被黄伟东的母亲连人带礼物轰出门外。黄伟东是个脸皮极薄的人，但这次即使在门外涨红了脸，也依旧拉着罗洋的手一声不吭。丝毫不向气哼哼的父母多解释一句话，从头到尾黄伟东只有一句话“这是我男朋友罗洋，我很喜欢他，不管你们支不支持，我们都决定在一起，下个月我们就要买房子一起住了。”话音未落，两人被一齐轰出门外。

黄伟东没在意邻居们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眼神，和不断的窃窃私语……反而是很坚定的拉着罗洋的手一步步走回两个人合租的小公寓。一路无言。

“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煮给你吃。”罗洋看着平静到几乎异常的黄伟东，有意无意似的挑起话题，想让他多说两句。

“随便吧，”黄伟东顺手揽过罗洋的腰“你就别忙了，明天我们去看看房子，挑一个你喜欢的，我们买下来，就有自己的家了。”罗洋看着一脸坚定的黄伟东心里不免有些惊讶，“真的要这么做，你家里人还没同意啊……要不在商量一下，你要是因为这件事和家里人闹掰了……”一向斯文的黄伟东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话语，“这件事听我的，罗洋，我们一定要有一个家。”男孩眼里有一摸挥散不去的温柔，让罗洋近乎痴迷。

“可是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罗洋无法在诉说自己与罗洋之间的点滴过往，那一点点的回忆，像是甜蜜，又像是痛苦，让人欲罢不能但又心生畏惧与回避。

方木看来那时候的黄伟东确实是很爱你的，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你亲手毁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幸福呢？

罗洋自嘲一般的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的笑意，而是反问了方木一句话――

“方警官，你说我们同性恋不偷不抢，怎么反倒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