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罗洋还是在轻声呢喃，似乎在为自己的问题寻找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们同性恋不偷不抢，怎么反倒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呢？

怎么反倒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变态”“疯子”了呢？

怎么就连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也没有了呢？

方木我……

方木一向喜欢探求别人的心理，但当他真正的明白了罗洋杀人的原因，反而有些哑口无言。该怎么回答罗洋的问题呢？

是罗洋的错吗？

是黄伟东的错吗？

还是我们大家都错了呢？

邰伟罗洋你没有错，黄伟东也没有错，大概是世俗的偏见错了吧。

方木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但他依然能够从很多声音中准确无误的判断出邰伟的声音。听到邰伟的声音，方木立马抬起头直视着邰伟。

很熟悉的感觉，但方木依然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邰伟罗洋，你看过《夏日曲终》吗？

“嗯？什么？”罗洋似乎对邰伟的反问有些诧异，不由得抬头看着邰伟，余光正巧瞥到坐在一旁的方木也认认真真的看着邰伟，不由失笑。

邰伟挺好看的一本书，我推荐你看一看，当然，如果你还有机会的话。

罗洋怔了怔，苦笑了一下，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倒是希望这一切重新来过，过往的一切都成为回忆消散在风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曾经在月夜和他一起分享西瓜的少年；那个曾经承诺过要给他一个家的少年；那个曾经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他却毁约的少年……就不会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惜……没有后悔可言了……

邰伟边平找我有事，你要是有什么要问的就抓紧时间再问问他，我先走了。

邰伟冲方木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审问室，方木只觉得心里一沉，很暖很安心的感觉漫上心尖。

方木我们继续聊聊你的故事，好吗？

“方警官，不如我们来聊聊你的故事吧。”

方木我的？

方木并不是第一次被罪犯反问，马上回口问到――

方木你想知道点什么呢？

局长办公室内。

邰伟的侧脸隐藏在迷蒙的烟雾中，让人看不出表情。但也隐约能够感觉出此人心情不佳。

邰伟边局，不是我说，您这……

一向果断的邰伟却欲言又止。

边平哈哈，邰伟啊，我老了，要退休了，但是这个局长的位置还是要有人来坐，这个局长还是要有人来当，我现在还没退休，你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邰伟可是您不应该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啊，支队里那么多有能力的人……

边平算了，小邰，你就别推辞了。我把这个位置让给你，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

边平把邰伟叫到了局长办公室，不是有什么坏事，而是有一件好事。至少这件事在他人眼中，是件好事。

边平要退休了。

其实边平的年纪并不大，他不过是方木的师哥，两人也曾都是乔教授的学生。两人也都是乔教授的得意门生。

在边平的刑侦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边平忽然选择了退居二线。回到了C市的警察学院教授犯罪心理学。

按照边平的意思，他想培养出更多犯罪心理学专业的人才。换种话说，他想找到下一个方木。

C市并不缺警察，但是像方木一般的警察似乎从始至终也只有方木一个。

有些人，注定无法替代。

对于边平的决定，邰伟有些不解。

邰伟你又不会突然消失，真不知道边平这么做是为什么。

方木边局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这样也好，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找到下一个我了。

邰伟方木，你到底还是成为了警察，到底是为什么呢？

方木神情黯然，不耐烦的答了一句：

方木我不知道，你也别问了。

邰伟刚想开口，方木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邰伟颇有些无奈，转身关了灯，躺下睡觉了。

居然又是一夜难眠。

方木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很混乱。出现了许多人的脸。

时而是那个烧焦的头颅，凑到他耳边，对他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时而是那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师弟，第七题，不知道，你能不能猜到呢？”

时而是那个可怜的被利用的男人“我才是这个城市的光！”

画面一转，方木似乎又回到了藤师大。陈希跟在他身边，紧张的牵着他的手“如果我遇到危险了，你会保护我吗？”

方木刚想开口回答，却发现自己的眼前是案发现场里，陈希神情安详的头颅。

……我又和他们见面了？

还是他们都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方木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阳光刺到了眼睛，方木才爬起来。

昨晚上好像梦了很多，但好像又什么都没记住。

寝室里空无一人，邰伟应该已经去工作了。方木爬起来，刚想找点吃的对付一下就去工作，却在桌子上发现了邰伟留下的字条。字迹潦草，应该是匆忙留下的。

邰伟“木木，我先去工作了，早饭在锅里有，如果凉了记得热一下。昨晚你睡得不太踏实，有事记得和哥说，别自己憋着。”

这家伙。

方木不禁失笑。没想到大大咧咧的邰伟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真是长见识了。

方木找到了邰伟放在锅里的早饭，不凉不热刚刚好。

方木吃着早饭，思绪又回到了几天前。那天，邰伟出任务，边平找他去办公室聊聊。

边平呵呵，方木啊，快坐。

#方木边局，您找我？

边平小方啊，不用这么客气，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聊聊乔老师。

#方木边局我……

边平没有理会方木下意识的逃避，自顾自的说下去。

边平小方啊，乔老师生前曾经找到我，让我嘱咐你，切记不要被过去的事乱了心神。你以为你走出了你自己的深渊和梦魇，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有些事看似已经远去，但它其实才刚刚开始。

就像孙普，不也从地狱里爬出来了吗？

方木忽然有了强烈的预感，九年一次的轮回，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