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水银

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夺宠爱与地位，自是不择手段的。继玫贵人生下了那样可怕的孩子之后，住在延禧宫里被娴妃亲自看顾的怡贵人也不幸小产，孩子胎死腹中，为了保住怡贵人的性命，照料她的太医只好下了猛药将死胎打掉。

宫里又失去了一个孩子，怡贵人被打下的孩子已然成型，正是个男孩。弘历大为伤心，无言的悲痛和愤怒在他胸腔中无法排遣，而就在照顾怡贵人身孕的许太医向他禀告那孩子极有可能是中毒而死后，弘历的愤怒便宛若冲破了堤坝的黄河之水一般，猛地倾泻而出，直扑向了整个后宫。

与许太医一同为怡贵人保胎的赵太医说怡贵人怀着孩子许是中了水银之毒。虽不知怡贵人是以何种方式接触到了水银，但水银的毒性透过皮肤沾染已经深入母体和胎儿，而且观其症状与中毒程度，怡贵人很有可能服食过水银。因为剂量太猛，所以才导致胎儿被毒死在腹中。

而若是水银慢性中毒，剂量不是如此之大，或许胎儿会长到分娩出母体，不过那孩子即使能生下来，也很有可能是畸胎或是天性痴傻。

怡贵人从有孕便发热、大汗、心悸不安、失眠多梦，又多发溃疡，虽然很像是有孕之身常有的症状，却更像是之前玫贵人身怀有孕时有的症状。赵太医推测，之前玫贵人也很有可能中了水银之毒，只不过玫贵人身体强健，才能将孩子保至分娩，而怡贵人身子较弱，才叫孩子被硬生生毒死在了她的腹中。

弘历已经下定了决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因为连着两胎皇嗣出事，连太后亦被惊动，一时间层层关节查下去，雷厉风行，连怡贵人身边侍奉的宫人也一个没有放过，一一盘查。宫中大有草木皆兵之势，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连素日性子最张扬的嘉贵人也避在自己宫中，足不出户。

慎刑司的精奇嬷嬷们都是用刑高手，慎刑司的七十二样酷刑才用了一两样，便已有人受不住刑昏死过去，有了这样的前例，再一一问下去便好办得多了。

消息传来时，婉瑗正在喝药。闻着苦涩的汤药汁里传来的阵阵土腥气，她面不改色地将药汁一饮而尽。顺心收拾了空着的药碗，才忧心忡忡道：“小主，如今宫里人人都说玫贵人和怡贵人是中了水银之毒，而如今合宫上下唯有咱们宫里在用朱砂入药，若是有心人刻意攀扯……”

“林太医是皇上的心腹，本宫的药材中含有朱砂之事，早就已经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又非是刻意隐瞒。再者说了，永和宫每次去太医院领的药材份量都是有数的，本宫又不曾派人去多拿，即便是要攀扯，又有什么证据？”婉瑗倒是淡然自若，“更何况，在宫里想要水银又不是什么难事。宫中佛事诸多，宝华殿中有的是朱砂，稍稍提炼便是有毒的水银，无论是谁都唾手可得，岂不是比从太医院取药更加方便？”

婉瑗所用的朱砂来自于太医院，林太医是弘历近来倚重的心腹，永和宫每次去取药的，不是顺心就是陌尘，她们二人都是婉瑗的左膀右臂，性命都捏在她手里，只要她们二人不与人里应外合构陷于她，她自然会安然无恙。

再者说了，即便是有人刻意构陷她，她倒也不怕。玫贵人如今对她很是信赖，只以为宫里人人都要害她，而唯有婉瑗心善，对她还有救命之恩。玫贵人自己都不相信婉瑗会害她，旁人还能怎么说呢？

至于怡贵人嘛，婉瑗都不曾往延禧宫去，她的吃穿住行都是娴妃在负责，即便是要因怡贵人之事而问罪，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娴妃。

而婉瑗也确实不曾想错，这场因‘水银中毒’而引发的风波，最终是被牵扯到了娴妃身上，她的陪嫁丫鬟阿箬当着弘历的面，信誓旦旦说是娴妃谋害了玫贵人和怡贵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