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誓言

殿中沉水香的气味沉沉入鼻，婉瑗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道：“二阿哥是中宫皇后嫡出，皇上想要立他为太子也是情理之中。”反正她没有亲生的孩子继承大统，她的永珹若是当真为嘉贵人所生，那必然也是不能继承大位的。如此，谁做储君，就无所谓了。

生前哪管身后事，只要她在弘历当政的时候爬得够高，即便是将来继位的储君也不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对她这个庶母不敬。

弘历饮了一口粥，不觉慨然：“朕自幼便知道自己不是嫡出，庶出的孩子身份到底不同，哪怕如今朕当了皇帝，坐拥天下，午夜梦回的时候仍是觉得心惊委屈。我朝自开国以来，从顺治爷、康熙爷、先帝到朕，都是庶出的儿子。朕真的很想朕将来继位的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嫡出之子，身份贵重，无可挑剔。就当是替朕自己，完成一个幼年的愿望。”

婉瑗听他感慨万千，自能分辨出皇帝言下的失落与怅惘，她微微一笑，覆上了弘历的手背，轻声道：“老祖宗的规矩，有嫡立嫡。二阿哥天资聪颖，又是皇后所出，身份贵重，是再合适不不过的储君人选了。”

弘历放下白瓷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缓声道：“朕膝下的几个儿子，大阿哥虽也争气，但哲妃早逝，如今抚养他的娴妃也断然不能同皇后相提并论。纯嫔所出的三阿哥虽然可爱，但总觉得笨笨的，被养得太过娇气，以后也只能做个富贵闲散宗室了。怡贵人这一胎是公主也好阿哥也好，朕都不想了，只希望他们母子平安就是。”

语气微顿，弘历握紧了婉瑗的手：“朕知道，这些年来，你服侍朕的日子最久，却迟迟没有孩子，宫里不少人都对你有所非议，是朕不好，叫你受委屈了。朕对不起你。只是从前宫里出了那样的流言，即便朕相信你最是心善本分，也不得不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弘历话语未尽，婉瑗便伸出了手，指尖正轻轻抵在了弘历的唇上，她笑容中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悲伤之意，语气却是又温柔又和婉：“从今往后，还请皇上都不要说这样的话。臣妾一介女流，不能做征战沙场的将，也无法做保民有为的官，只能勉力在宫中服侍皇上，以全圣祖与先帝对臣妾的看重之恩。臣妾没有孩子不要紧，只要皇上的江山绵延永祚，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她俯下身，缓缓伏在弘历的膝头，柔情道：“只要皇上心里还记着臣妾，臣妾就不委屈。”

她自是柔情似水，便叫弘历更为动容，抚着婉瑗新梳起的青丝，弘历信誓旦旦道：“婉瑗，你放心，纵然咱们不能有亲生的孩子，往后嘉贵人所出的第一子、咱们的永珹，永远都只会有你这一个额娘。他就是我们的亲子。”他动情地抱住婉瑗，“你信朕，朕会待他很好，朕会将一切的宠爱都给予他，让他成为这宫里最受宠爱的孩子。”

他起誓发愿道：“我们的永珹会平安快乐、安康无忧地长大，朕会让他成为大清国最幸福的孩子。”

作为君王，弘历多疑、薄情、敏感，彼此情浓的时候，他自然可以许下山盟海誓，轻易说出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甜言蜜语，但一旦情意如潮水般退去，他便会即刻翻脸无情，将从前宠爱的人打入无边地狱。对于这一点，婉瑗自始至终都很清楚，所以她也从未相信过弘历平日同她许下的誓言。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他许诺婉瑗的所有事情，弘历最终都做到了。

弘历曾许她永不相负，将她视作与自己荣辱与共的妻子，所以他给予了她至高无上的尊荣，不顾昔年金台吉亡国灭种之诅咒，册封她为中宫皇后，恩荫母族，百年荣耀。

他也许了她待永珹视若珍宝，此生爱之护之，所以前朝后宫皆知，四阿哥永珹乃帝与翊贵妃之子，文韬武略，天资卓绝，独受皇恩，一生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