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鱼虾

慎刑司的手段厉害，不过短短几日，事情便有了眉目。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弘历和皇后就在长春宫里召见了诸位妃嫔，就连在储秀宫里休养的玫贵人都被传召而来。

娴妃和怡贵人是最后才到的，等人到齐了，皇后才道：“自去冬以来，宫中皇嗣遭厄，悲声连连，本宫与皇上都忧烦不堪，春光再好，也无心细赏。今日急召妹妹们前来，是因为怡贵人胎死腹中之事已有了些眉目，须得找人来问一问。这既是后宫之事，自然应该是后宫人人都听着。”

皇后看一眼身边的赵一泰，赵一泰击掌两下，便见许太医与赵太医一同进来。

皇后沉声道：“众人都知道怡贵人身罹不幸，龙胎死于腹中，乃是受了水银的毒害。本宫却百思不得其解，怡贵人房中并无水银朱砂，娴妃对怡贵人的饮食起居也格外小心，照理说是不会出事的。欲查其事，必寻其源，本宫让人翻查了怡贵人房中的器物，才发现了这些东西。”

她扬一扬脸，莲心捧着一个紫铜盘子，上面放着一对雕银花红烛并一些烧碎了的炭灰。皇后用护甲轻轻拨弄其间，却见炭灰上沾了些许银色物事，还有一些朱红色的粉末，若不细辨，实在是难以察觉。

皇后道：“这些都是怡贵人宫中所用的东西，请太医瞧一瞧，这蜡烛里头和炭灰里的，是什么好东西？”

赵太医掰开蜡烛，用手指捻了捻细闻，许太医亦翻看了炭灰里头的物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回禀皇上皇后，这里头的东西都是朱砂。”

赵太医道：“朱砂遇高热会析出水银，水银遇见热便会化作无色无臭之气弥散开来，让人不知不觉中吸入。这炭灰里烧剩下的朱红粉末，定是有人将少许朱砂混入红箩炭中，等到烧尽，也不容易发觉。”

朱砂虽有淡淡的土腥味，嗅觉格外灵敏的人尚且还能感知到，可水银却是无色无味之物，即便有心提防，也是难以做到。

皇后冷笑一声：“这还不算老辣的，皇上且看那红烛，雕了银花装饰，即便烧出朱红和银色的粉末，也会让人以为是烛泪和银花融化后的样子，根本难以察觉。”

慧妃秀眉微蹙：“拼上了这样的心思去害怡贵人，哪里还有不成的。这个人还真是心思狠毒。”

弘历道：“既然如此，那么怡贵人阁中的宫人都会有不适之状，怎么只有怡贵人身体不适？”

玫贵人握着绢子的手瑟瑟发抖，颤声道：“宫人伺候都是轮班入内的，而怡贵人身在其中，几乎每日不离，当然深受其害。”她亦非蠢人，想来是想到了自己也为人所害，才如此深恶痛绝。

皇后看了眼弘历：“这些都是小巧而已，臣妾听闻太医说起，怡贵人所怀胎儿中毒甚深，显然怡贵人有服食朱砂或水银的迹象。但那东西怎么吃得下去，一定是饮食方面哪里出了问题。”

娴妃忙起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怡贵人的饮食一概都是从御膳房送了新鲜的来，由怡贵人贴身的厨娘自己在小厨房中做的。臣妾每日留心，并无不新鲜的东西送来给怡贵人吃过。”

皇后摇头道：“娴妃你毕竟还年轻，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厉害。送来的鱼虾都是欢蹦乱跳的，可是这欢蹦乱跳离下锅也不远了，谁还管它有什么毛病。”

皇后身边的赵一泰接收到示意，连忙解释了一通他的发现。原来怡贵人有孕后所吃的鱼虾都是单独养着的，可不知怎的，只怡贵人所要食用的鱼虾死的格外快些，赵一泰费心查看了一番，才发现饲养怡贵人的鱼虾的鱼食，全都大有问题。

赵太医与许太医头并头看了片刻鱼食，神色凛然：“回禀皇后娘娘，这些鱼食里都掺了磨细了的朱砂粉末，喂给鱼虾吃下后，初初几日是不会有异样的。因为朱砂本身只是甘，微寒，有微毒。但等鱼虾吃下养上两天后，这些毒素都化在肉里，一经烹制遇热，毒性愈强。本来少少食用也还无妨，但日积月累下来，等于在生服朱砂和水银，慢慢损害胎儿。”

赵一泰又道：“奴才也在御膳房问过，怡贵人与玫贵人有孕后所食鱼虾，的确是由此种鱼食喂养，绝对不会错的。”

嘉贵人吓得忙掩住了口，惊惶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按住了腹部。婉瑗瞧见了她的动作，神色忽然一变，说不清那是惊讶还是欣喜。

纯嫔闭着眼连念了几句佛号，摇头不已。

慧妃嫌恶地看着那些东西，更是厌弃道：“好阴毒的手段！”

玫贵人与怡贵人早已一脸悲愤，数度按捺不住，几乎立时就要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