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祸首

弘历静了片刻，只是看着庭中幽幽红梅，吐着暗红色的花蕊，像是溅开了无数血腥的红点子一般。他的的神色平静极了，如同秋日里澄净如镜的湖面，犹有暖日的金色余光洒落面上，平添了一分暖调。

“相比于玫贵人的事情，朕倒更想知道，宫中到底有哪些胆大妄为的人，敢擅自散布流言，蛊惑人心。”弘历倏然道，“朕断断容不得！”

弘历这话说得沉肃，众人闻言皆是一凛，他继续道：“慧妃，这里没有你的事情，先跪安吧。”

待到慧妃出去，弘历负手立在庭中，身边再无旁人伺候。他侧身握了握婉瑗的手，眼底有些许的暖意：“婉瑗，你也回去吧。朕晚些再去看你。”

婉瑗低着头应了一声，转道回了永和宫。即便不留下来，她也能知道弘历是为了什么，那日亲眼目睹玫贵人之事的人除了弘历，便是皇后、娴妃和王钦，若是有人泄密，那自然只能是这些知情人中出了差错。

其实婉瑗也有嫌疑，只是弘历既然让她先走，那应当是不怀疑她的，且皇后还在，若是让她知道弘历下了命令死守秘密却又告诉了翊贵妃，反倒令皇后心中芥蒂。

娴妃瞧着婉瑗离开的身影，久久未语。若她不曾猜错，翊贵妃应当也是知晓内情的，但她却并未停下来，只是因为弘历相信她。

她竟一时分不清楚，究竟是弘历的信重更重要，还是弘历的爱意更重要。

娴妃一颗心挂在弘历身上，可她不知道，帝王之爱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他今日爱你，明日未必爱你。若只争这些爱意，最终将会一败涂地。

弘历驾临永和宫时，是在晚膳过后。婉瑗才用完晚膳，由顺心伺候着浣手洁净，弘历便带了李玉匆匆而来。

“皇上这个时候过来，可是用过晚膳了？”婉瑗行礼过后，起身关怀道。

“朕没那个心情。”弘历挥了挥手，道，“如今宫中流言纷纷，都说玫贵人所生的婴孩一体双生，是个妖孽，宫人们说的有模有样，就仿若是他们亲眼所见，人云亦云、捕风捉影，实在可恨！”

“皇上即便是再气，也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流言这样的事情，即便再明令禁止，也总有人阳奉阴违的。”婉瑗劝道，“臣妾去让小厨房的人给您做一碗清汤面，您填填肚子。”

弘历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婉瑗便传令下去命人准备了。她坐到弘历身边去，温言道：“宫里不比从前在潜邸的时候，如今人多口杂，流言难止也是常事。待皇上揪出祸首狠狠处置了，此事自然也就能平息了。”

弘历抬眼去看她，仿佛要从她的神情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你可知道，流言是从东六宫传出来的。”

听到最后一句，婉瑗的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她连忙起身跪倒在地，向弘历剖白道：“玫贵人之事，关乎皇家清誉。出皇上口，入臣妾耳，再无有第三人知晓。臣妾愿以叶赫那拉氏满族性命担保，绝未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朕自然知晓。”弘历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他伸手拉了婉瑗起身坐回他身边，才道，“王钦查了一番，带来的四五个宫人都说是流言最早是从娴妃的延禧宫里传出，更有甚者说，自玫贵人生产那一日，宫中便起了这样的流言。这样算算时候，自然不可能是你做的。”

婉瑗也是后来才被弘历告知此事的，既然流言起于玫贵人生产之日，那自然不会是她做的。

但娴妃是个谨慎的人，若说是她泄密，婉瑗也是不信的。

殿中苏合香的香烟袅袅飘散荡开，仿佛连弘历的面孔也遮了一层薄薄的雾翳。

婉瑗半晌才道：“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娴妃？”

弘历道：“虽说有宫人指证娴妃，但毕竟没有实证。此事还需要再查，朕便只令娴妃禁足，待查明真相，再行处置。”弘历这样行事，也不失为有错。只是大抵在娴妃心中，又成了弘历不信她的证明。

婉瑗心中思绪万千，却还是温婉笑道：“皇上圣明，必然不会轻纵了罪魁祸首，也不会叫一人含冤。”